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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之前大女儿一直想讨那块玉佩,张氏却没舍得给,如今却被沈家送了回来。
李老爷也不是傻子,看到东西稍微一想,便明白了这里头是怎么回事,一时间老脸涨得通红,拿着东西便回后宅去找张氏。
进门便把几封银子砸在地上,红封摔破银锭子滚了一地,下人们一看不好,也不用主子发话就都溜溜地退了出去。
玉佩李老爷没舍得摔,但还是往床上狠狠一丢,气道:“看看你做的好事!”
李老爷摔银子的时候张氏还没会意过来,这会儿看到玉佩顿时明白,沈家这是把东西退回来了。
她脱口而出道:“难道沈大人觉得礼太轻了?还是二房送的礼更重?”
李老爷原本就气得不轻,听了这话更是鼻子都歪了,伸手指着张氏道:“妇人之见,眼皮子浅的东西!”
张氏依旧满脸不解,虽然自己不该背着李老爷送礼,但是打官司送礼不也是正常的事儿么,心里想着就不小心嘟囔出声道:“就算是嫌礼轻,也没见有人把东西退回来的……”
“你蠢死算了!”李老爷连喝了几口凉茶压着火气,一口气道,“你还当沈大人是原来的那个昏官呢?沈家在京城是什么身份,沈三老爷又深受太后娘娘器重,你知道上个月来宣旨的是谁么?宫中内侍监的易公公,那可是宫中内侍的头一号人物!沈大人这次立了大功,宫中的赏赐不知道有多少好东西,你当人家看得上你这点儿破玩意儿?人家出京任职为的是资历,不是来捞银子的懂么!”
张氏听到这儿才明白过来,但还是嘴硬埋怨道:“你若是早跟我说这些,我又何苦办出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呸!”李老爷啐了她一口道,“我倒是想跟你说呢,你送礼之前可跟我提过?”说罢一甩袖子就要走。
张氏一把拉住他道:“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那如今怎么办啊?”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李老爷气哼哼地说,“该怎么判怎么判呗!”
“可……”张氏本来还想说让李老爷再去帮着打探打探消息,或是想办法走走门路,但是见他那一脸怒色,到嘴边的话就又吞了回去。
李老爷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娘家那些事儿已经够丢人了,你还上赶着往上凑个屁,给我老实在家待着,让我再知道你去搀和这些破事儿,你就回娘家跟他们过去吧!”
最后这句话彻底把张氏吓到了,她之所以管这些事,除了因为张家老三是自己一奶同胞的弟弟之外,也是因为张家老三许了她许多的好处,如今听李老爷放了这样的狠话,哪里还敢再多说什么,顿时灰溜溜地闭了嘴。
张家在庆州也算得上是一般的大户人家,这个财产纠纷又已经闹了一年多,可以说是街知巷闻,所以沈三老爷他对这个案子还是比较慎重的,张家老二也拐弯抹角地想要使银子打点关系,自然也被他拒绝了出去。他这几天都在埋头研究律法和以往的案例,也跟师爷以及府衙中的其他官员探讨这个问题。
沈福喜这天下午也在问郭辽:“郭先生,您讲讲律法吧?”
“小娘子想了解哪方面的律法?”郭辽对张家的关系也略有耳闻,他估计以沈福喜的好奇程度,肯定会想要了解相关的知识,所以提前翻看了一些律法类的书籍,如今果然派上了用场。
“先生讲讲张家的官司吧?”沈福喜果然眨巴着眼睛问。
“其实这个案子并不算复杂,律法中有言--在法,父母已亡,儿女分产,女合得男之半。”郭辽组织了一下语言道,“但是在实际中,出嫁女不参与分产,在室女或是归宗者会参与分产,女子得男子之半资产,若是家中商议解决,一般女子得到的会更少一些。”
“什么叫归宗者?”
“夫亡无子或和离之妇回归母族是为归宗、人子出嗣异性或别支又复归本宗亦为归宗,此处取前者之意。”
“人死无子就必须要过继嗣子么?”
“户绝之家,为保全家产并继承香火,可由宗族中过继嗣子,也可招婿入赘。但如果女赘婿而无子,若是宗族插手干预,还是需要过继嗣子的。”
……
沈福喜从郭辽那边学到了许多律法方面的知识,所以就十分地关注官司的进展,每晚都缠着沈三老爷打探最新的消息。
“张家长房长女提出自己会招婿入赘继承香火,不需要二房或是三房过继嗣子,可二房却称自己持有过世者的遗嘱,其内明确说要从二房过继嗣子,如今刚将遗嘱递呈上来,需要先辨别真伪。”
于是,沈福喜下午又问了许多关于遗嘱的问题。
郭辽被问得一脑门的汗,心里忍不住胡思乱想,沈福喜这难道是在为了今后跟家中兄长争夺财产做准备不成?
刚想到这个,低头看见沈福喜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面满是好奇和疑问,顿时又让他觉得自己思想太过龌龊,又是一身冷汗。
一下午的课上完,郭辽的中衣都已经被汗浸透了,见沈福喜依旧是意犹未尽地模样,赶紧道:“今日课程的时间已到,郎君估计也快放衙,小娘子先回房去吧,有什么问题明日下午继续讲解。”
沈福喜听到沈三老爷快回来了,这才起身对先生行礼,抱着书本回了后宅。
沈三老爷进门看到女儿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忍不住就笑了,主动满足她的好奇心道:“遗嘱是假的。”
沈福喜闻言挑眉,没想到遗嘱坚定的效率这么高?
“如何证明是假的?笔迹不对?还是没有见证人?”沈福喜下午刚学到的知识,忍不住卖弄起来。
“下午又缠着郭先生问遗嘱了是吧?”沈三老爷对女儿的这种兴趣倒是没有什么干预的意思,反倒为她讲解道,“遗嘱必须要经官印押才可生效,凡临终乱命或是被迫所立遗嘱均属无效。张家二房拿出来的遗嘱说是旁人代书,上面有死者的印鉴和指印,也有几位所谓的见证者,但这份遗嘱没有经过官府审核印押,所以做不得数。”
“原来是这样。”沈福喜把这几天听到的消息在心里汇总一下,“那这样说来,既然遗嘱是无效的,长房长女又说自己会招赘上门,那么二房和三房就不能再坚持要将儿子出继,要看今后长女是否有子来决定。这样的话,财产就依旧属于张家大房,只是长女今后需要给次女出嫁资。阿爹,我说的对不对?”
沈三老爷伸手刮刮沈福喜的鼻尖,赞许道:“说得没错!我们福喜这么厉害,以后都能帮阿爹断案了。”
沈福喜故意皱起鼻子去蹭沈三老爷的手,撒娇道:“阿爹就会笑话我,我这是临阵磨枪,都是郭先生教得好,若是真给我案子,我哪里会断。”
“听先生讲过就知道该怎么断也是很厉害了。”赵氏跟着夸赞女儿道,“好了,案子断完了,都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又过了两日,沈三老爷将张家的案子审结了,基本与沈福喜所说没有出入,只是判词中还将今后若赘婿无子或是次女也招婿等情况一一列明并有所批示。
长房两位侍妾对此判决自然是千恩万谢,二房心有不甘,却也无计可施,三房还想从张氏那边走走门路,但是张氏被李老爷骂过之后哪里还敢应承,安抚了几句就把三嫂打发走了,原本还算可以的姑嫂关系自此埋下裂隙,这就已经是后话了。
城中百姓多数都看着长房可怜,空有财产却只剩女眷,连走门路都不知道如何去走,加上三房跟李家的姻亲关系,原本都传言此番肯定是三房得逞,没想到却判得十分公允,一时间对于这个官司的判决也多有赞誉。
不过也有些思想顽固之人,觉得招婿到底不如宗族过继更能保全张家财产,不过非议的声音微乎其微,也只是在背后说三道四,根本没人敢当面议论,所以沈三老爷就也当不知道,难得糊涂。
沈福喜经由此事对律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对沈三老爷提出,待舆图的内容讲完之后,希望郭先生能够给自己系统地讲讲律法。
沈三老爷满口答应下来,可怜的郭先生刚把舆图研究得七七八八,如今又要去开始攻读律法,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每年四十贯的薪资总不是白拿的,也当做是充实自己的知识了。
六月初,京城来信,大娘子郭氏过世了,如今父子二人全都丧妻,沈昕业还没等续弦又开始为母服丧,如今丁忧在家。
沈闳信中还说,想要让沈昕业到庆州这边来,帮衬沈三老爷处理一些地方政事,也算是磨练磨练。
沈三老爷自然是没有意见,回家同赵氏说过,让她早点将住处收拾出来。
赵氏听说郭氏亡故,不免也是一番唏嘘,她还年幼的时候郭氏就已经嫁入沈家,当初做亲戚后来又做姑嫂,算起来也已经三十来年了。
她吩咐家里将喜庆的颜色都暂撤下来,给沈福喜也换了素色的衣裳,叹道:“大嫂是个厚道的人,阿婆也一直很放心由她掌家,不过也就是太实诚了,累出一身的病来,如今这么早早的就没了。”说罢又叹沈昕业,“昕业也是命数,之前文氏出了那样的事,如今还未续娶就又守孝,三十来岁的人了膝下还无一子半女,阿婆怕是要愁死了。”
“咱们这样的人家又不是娶不起媳妇,待出了孝期给他寻一个填房,还愁没有孩子不成。”沈三老爷对此并不在意,见赵氏还是一脸愁容,便逗她道,“你看福喜出生的时候,我不是比昕业年纪还大?有什么可发愁的。”
“跟你说正经事,你就一点儿正形都没有!”赵氏白了他一眼,自己在心里盘算道,“快到天贶节了,到时候去庙里拜拜,给昕业求个符回来。”
“你自己拿主意便是了。”沈三老爷点头应道。
果然,天贶节的时候,赵氏提前三日到庙中斋戒沐浴,烧了六月六日第一支香,求了符纸回来,着人送回京城让沈昕业自己焚烧。
原本沈三老爷说,让沈昕业在京中过了中秋再动身前来,谁知道还没入八月,沈昕业就顶着大太阳到了庆州,路上估计是经常骑马,脸都晒成了小麦色,看着倒是比之前在京中结实了不少。
沈昕业之前没有来信儿,到了庆州之后直奔衙门去找沈三老爷,说了会儿话被阿莫送回家中。
赵氏被吓了一跳,幸好家里的住处都已经准备好了,见他只带了两个随从就骑马来了,忍不住嗔怪道:“你这孩子真是胡闹,这么远的路程,即便路上安全,也累得不轻吧?”
沈昕业闻言一笑,一口牙在肤色的映衬下倒是越发显得雪白,“三婶儿不用担心,一路都好得很。”
他说罢竟然扑通跪下给赵氏磕头道:“多谢三婶儿为侄儿诚心求得符纸,上月侍妾诊出喜脉,已经三个月了,是母亲过世前怀上的,如今胎相稳固,一切平安。”
赵氏赶紧将沈昕业扶起来,拉着他进屋道:“阿弥陀佛,这都是佛祖保佑,明日赶紧去庙里上香还愿,你阿娘在天有灵如今也该欣慰了,今后定然保佑你多添丁添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