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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含愤一击

    苦心禅拳若奔雷,连同身子一起极速撞向那突然出现的老者。

    地上的碎木似是被强烈的劲风排扫而开,分扬两旁,为苦心禅留下一条洁净之路。

    踏出第八步之时,苦心禅不得不刹住脚步,只因为一只脚!

    脚始终比手要长,当苦心禅以极快的速度踏出第八步时,拳头隔那老者的面门不到一尺,可是那老者的脚距苦心禅的胸口却不到半尺。

    那只脚上穿着一只灰布软底的靴子,靴面一尘不染,做工似乎极为精致,大概是今年春节之时才穿上的。

    不管这只脚上穿的是什么鞋,但它此时所蕴涵的力道足以让人无法承受,这绝对不是虚枉之词。

    苦心禅撤招,也不得不撤招、变招!

    老者却在苦心禅撤招换式之时,突然收回了腿,就像从来都未曾踢出这么一脚,不过却出手了,不可否认,老者的确出手了,也是拳头,但却比苦心禅温柔得多,不带任何风声,不带任何锐响,就像是无力的羽毛自天空之中轻轻飘过,不留痕,不留迹,但却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压迫感。

    那是一种气势,一种与拳头运行形势完全相反的气势。

    苦心禅脸色大变,他是练拳的,一双铁拳可谓少有敌手,可是眼前这飘若轻风的拳头,却与他所习拳道几乎完全相反,而相同的是却能产生更强、更烈的震撼力和更霸道的气势。

    这是一种全新的境界,也是苦心禅一直无法企达、无法参悟的境界,而眼前这平凡的老头却能够轻描淡写地击出这别开生面的一拳。

    “这人是谁?为何以前从未曾听说过当世之中有这样一个拳道高手?”苦心禅心中惊骇欲绝,禁不住产生了许多疑问,只是他不能不收敛精神,全力一击。

    不能算是击,只能算是挡,聚敛全部的精神挡!

    老者的这一击的确太过飘忽,拳头似乎可迎风而改变方向,似乎可以从任何方位、任何角度给对手以致命的一击,但脚下所踏的步子却是那般简单利落,而又快捷无伦。

    苦心禅退了七步,换了七十七种手法,终于架住了这一拳,但他却再次连退三步,这一拳的力道竟分三波击出,若海涛一般汹涌激荡,苦心禅根本就无法完全阻抗。

    拳劲阴柔至极,就像拳势一般。

    “你不是老夫的对手,今天老夫并不想大开杀戒,最好让你的人立刻撤出飞雪楼,否则老夫对你们绝不客气!”那老者并不乘胜出击,只是负手而立,悠然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苦心禅骇然之下,沉声问道。

    老者冷冷地望了苦心禅一眼,漠然道:“老夫已经多年未曾用过名号,不想再提,今日你们一人丧命,也便抵过毁去这么多桌椅之账,我要你立刻带人离开飞雪楼,在楼外无论你们怎么解决,老夫绝不插手!”

    “哼,你以为凭你一人就可以阻止老子今日的行动吗?今日之事绝无退路!”苦心禅不屑地道,同时向身后众人一挥手,包家庄诸弟子几乎都是毫不犹豫地向老者扑去。

    “既然你们如此顽固,老夫今日就不得不大开杀戒了。如今乱世,虎狼横行,独善其身也不能清静,那你们就入地狱吧!”那老者刹那间浑身杀气狂涨。

    黄尊者的身子毫无阻碍地挤入了黑雾之中,可是他却发现,黑雾之中似乎全是实体,冰凉冰凉的实体,像是铁,寒铁,千载冰川之下积压了无数年的寒铁!

    大手印的掌力却遇到了另一种感觉,那寒铁便像一个无限深邃的涵洞,将所有的劲气,甚至包括四面卷来的冷风,没有节制地向涵洞中心狂吸,甚至连生机也被牵动。

    死亡的气息是那般生动,是那么实在,黄尊者没有感觉到另外两人的存在,就像整个黑暗的世界唯有他一人在孤军奋战。

    寒意透入他的掌心,透入他的脉络,甚至传至他的脑神经。

    “呀!”黄尊者忍不住狂号一声,似是有感那无边的寂寞,有感那深沉的恐惧,只不过他呼出的声音,已经有些破碎,有些沉闷。

    “轰轰!”在劲气的冲击下,黑雾暴散成缕缕清风,被震得飘飞而下的是破碎的瓦砾和尘土。

    慈魔的身体在费天的怀中,嘴角溢出两缕鲜艳而凄红的血迹,而黄尊者那宽大的喇嘛袍也被划得寸寸碎裂,鲜血染红了灰色的内衣,脸上的红润转为苍白。

    那两名自窗子跃入的偷袭者几乎已成了血人,也不知道被那可怕而要命的刀气割开了多少道伤口,他们的兵刃也已经碎成了一堆废铁,但他们都没有死。

    或许,这是传说中的一次例外,“寒炎魔心斩”并非真的每击必杀,可慈魔自己却知道,这并不是第一次例外,而应该是第二次。

    那一次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可是慈魔却极为清楚地记得那一次。那是在西域发生的,第一个在“寒炎魔心斩”下活着的人是华轮,喇嘛教的大喇嘛华轮。那时候华轮似乎并不知道他这个人,而他却很清楚地记得华轮,他想杀死华轮,但他办不到。华轮本可在那次击杀他,可是那次华轮只当他是一个挑战者,并没有大开杀戒,才让他安然离去。可是后来华轮后悔了,那是华轮一生中唯一一件值得他后悔的事。

    华轮的确破了他的“寒炎魔心斩”,可是却没有弄清楚寒炎魔心斩究竟隐含着一个怎样的秘密,这也是慈魔唯一值得骄傲的一件事。天下知道“寒炎魔心斩”秘密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慈魔自己,另一个却是他的恩人,一个只比他大几岁却身怀绝世武技的隐者。

    黄尊者也完全无法理解,慈魔的刀是无锋的,可是切在他们身上的却是极为锋利的利刃,就像是在变魔法一般,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慈魔的这一击,震惊了飞雪楼所有人,包括苦心禅和那老者及包家庄众弟子。

    费天似乎是最先清醒的一个,夹起慈魔犹如冲霄之鹤,自破漏的房顶冲了出去。

    “追!”苦心禅似乎也清醒了过来,那些苦行者忙向屋顶蹿去,苦心禅冲在最前。

    “呀呀……”屋外传来了几声惨叫,夹着重物自瓦面滚动的声音。

    黄尊者深深吸了口气,似乎此刻才回过神来,伸指点住胸前伤处周围的穴道,止住涌出的血水,一种冰凉的感觉却让他打了个冷战。原来慈魔的刀是如此冰寒阴冷,连他的“龙象般若正气”也无法抵抗。黄尊者有些后悔没有将紫金金刚杵带来,若是带来了紫金金刚杵,定然会是另一种局势。

    那两名浑身是伤的汉子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委顿于地。

    “二位没事吧?”黄尊者有些疲软地道。

    “我们没事,多谢尊者相救!”那两人的声音有些中气不足。

    “龚繁,立刻通知各路兄弟,慈魔受了重伤,定然逃不远,给我全面搜查!”那坐在地上一个年长些的汉子低声吩咐道。

    “是,属下这就去!”守在他们身后的一名削瘦汉子应道,向楼外奔去。

    “小心!”黄尊者低呼一声,但是却迟了一步。

    那是一只筷子,一只若利箭般快,而且狠辣无比的筷子,在名叫龚繁的汉子跨出第三步之时,便穿入了他的咽喉。

    “呜!”惨叫声显得十分微弱,那只筷子几乎一下子截断了龚繁的声带。

    所有的人都为之色变,如此狠、准、快的一只筷子,的确是可怕至极的杀招。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向筷子发出的方向望去,那是一个角落,一个挤满了看客的角落,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一个人的身上,包括那冷静怪异的老者。

    由于一天来急着赶路,且满身重伤,尔朱荣似乎的确有些饿了。尽管他们身上的金银仍有,可是却并不习惯吃干粮,是以并没有准备干粮,他们倒没有想到会有宿于荒村的一天。

    尔朱荣此刻虽然疑虑重重,但对这临时碾碎的谷子却无法怀疑,更由于刚才尔朱天问所汇报之情况,使他的确没有怀疑的必要。如此一户农家,无论是谁都绝对不会怀疑。那种真情的表露,就是尔朱天问这般刀头上舔血的人也禁不住为之心动。

    谷子碾出的米煮了一大锅饭,米饭的香味的确纯属天然,是那般清爽而纯正。

    尔朱荣胃口极好,那一锅兔肉汤虽然与他平时所吃的山珍海味差了一大截,但饥肠辘辘之下,也吃得特别香。

    外面的风很大,尽管夜色很好,但太过凄冷,偶尔有夜鸟鸣叫几声,和着饿狼的饥嚎,使寂静的寒夜更添一份阴森。

    “天问,给那夫妇俩送两碗饭去吧!”尔朱荣也起了一些善心,再说这些饭九个人也未必吃得完,也不在乎这两碗饭。今日是元宵佳节,尔朱荣的心情要好很多,或许是因为与黄海、达摩一战之后,使他对武学感悟极深,这才心中愉快。

    尔朱天问微微一呆,他似乎没有想到尔朱荣竟会如此慨然,还会关心这么一点小事,但尔朱荣的眼神告诉他,这并非虚言,便应了一声,盛了两碗饭,推门走入黑暗,就像是投入了一只巨兽的口中一般。

    尔朱天问走后,尔朱荣众人吃了良久,却未见他回来,尔朱荣和众人的心中不禁升起一团阴影。

    那农夫的家与这间小屋并不远,尔朱天问不可能去了这么久仍没回来。

    “难道出了什么事?”众人心里微微有些奇怪地想着。

    尔朱荣心头的阴影更浓,这一天他心中总觉得似乎有些地方不对劲,但又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劲,那是一种无法解释的感觉,却切切实实地存在着,此刻更是越来越浓。

    “天武,你带两位兄弟去外面看看!”尔朱荣淡然吩咐道。

    尔朱天武望了望尔朱荣那微微皱起的眉头,似乎也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应了一声,带着两名护卫推门行了出去。

    “天问!天问……”尔朱天武在黑夜中叫了几声,但是却没有半丝回应,那农夫的家中透出一丝淡淡的光润,微黄的光线自破窗的缝隙中投射到屋外那暗黑的地面上,犹如一条冻僵的死蛇懒懒地躺着,没有一点声息。

    尔朱天武霎时心头被一股不祥的预感所笼罩,死寂的荒村就像是只有两盏风灯的坟场,阴森森的冷风,似将寒气吹入了人的骨髓。

    尔朱天武发觉自己已情不自禁地将手握在腰间的剑柄上,扭头向身后的两人望了一眼,他们也同样将手搭在腰间。

    “我们去那边看看,小心一些!”尔朱天武深深吸了口寒气,提醒道。

    “嗯!”尔朱天武身后的两人低低应了声,亦步亦趋地跟在尔朱天武身后,向两边散开,成三角而行,以确保能够随时应变可能发生的危险。

    尔朱天武再次深深吸了口气,他们已经走到了那农夫破屋的门外,可是他竟完全听不到里面的呼吸声,如此寂静的夜晚,以他的功力竟然听不到房内那普通人的呼吸之声,这的确不能不让人感到心惊。

    “难道屋内竟会没人?或是里面的人全都死光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又是谁干的呢?”尔朱天武心头禁不住升起一阵疑惑。

    尔朱天武回头看时,他身后的两人同样以惊疑不定的眼神望着他。

    “哗!”一声巨响,尔朱天武毫不客气地一脚踹破那道不太坚实的木门,碎片飞扬的屋内,借着微弱的火光,他眼角的余光清晰地捕捉到一具趴在炕沿的躯体。

    是尔朱天问,绝对是!尔朱天武完全可以肯定,尔朱天问的身影他太熟悉了,因此他的心神不由为之大震。正在三人为之一怔时,突然感到一阵无边的昏眩,一股清淡的香气就像十丈开外的梅香蹿入他们的鼻中,幽幽的,可是他们根本来不及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已经倒歪在地。

    “什么事!”尔朱天武碎门的声音惊动了尔朱荣,也惊动了情仇二佬。尔朱情禁不住走前几步探头外望,眼见尔朱天武在昏黄的光线下与同伴两人倒于地上,禁不住大吃一惊。

    更惊的却是破空的暗箭,带着凌厉的锐啸向他的面门疾射而至。

    好快、好狠、好阴险的一箭,但尔朱情似乎更快,怒吼一声,竟以两指夹住飞来的暗箭,可是他立刻发现,他不该接箭,绝对不该!

    箭身似乎带有极细极锋锐的短刺,尔朱情要接住箭身,也就不能不用力,这么一用力,那短刺竟然深深扎入了他的手指之中。

    尔朱情身形疾退而回,因为迎面又是缕缕锐风扑至,显然如刚才那般,是劲箭!

    “砰砰……”几声轻响,劲箭尽数钉在木门之上。

    尔朱荣陡地睁开双眼,淡然道:“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天武和天问他们呢?”尔朱仇惊问道。

    “他们恐怕遭了暗算!”尔朱情恨恨地道。

    “是什么人干的?”尔朱仇问道。

    “我没看清楚。”尔朱情伸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之上,有些暗恼地道。

    “情佬,你的手指!”尔朱仇身后的那名护卫惊呼着指向尔朱情的手指。

    “啊,箭上有毒!”尔朱情大骇,那被箭杆之上短刺刺破的小孔处竟渗出几滴乌黑的血珠,血脉之中隐见一股青气上升,他这时才感到,那夹住劲箭的右手竟然是麻木的,毫无知觉。

    “噗噗……”

    尔朱仇迅速封住尔朱情右臂上的穴道,那毒素似乎被阻住了。

    “什么味道?”尔朱荣的鼻子触动了两下问道。

    一脸紧张的尔朱仇也禁不住吸了吸,疑惑地道:“是花香,而且是茉莉花的香味!”

    “这种季节怎会有茉莉花的香味呢?”尔朱荣诧异不解地自语道。

    尔朱仇首先脸色大变,低声惊呼道:“有毒!”

    尔朱荣一惊,也想到在这寒冬的夜里存在着茉莉花的花香,其本身就是不可思议,若说这之中没有古怪那谁也无法相信,而尔朱仇的话却正好证实了这古怪的存在。

    “我的功力无法凝聚!”尔朱仇再次低低地道,但神情却依然极为镇定,几十年的江湖风雨的确能够很好地改变一个人,锻炼一个人。

    尔朱仇的脸色没有变,可是尔朱荣的脸色却变了!

    凌通的兴致全消,虽然花灯依然让人眼花缭乱,各处欢声笑语不断,可凌通心中依然留存着不死尊者那凌厉的数击,尽管不死尊者被击退了,可是他是否还有另外的同党呢?这是没有人可以知道的。

    凌通心中暗自疑惑:“不死尊者为什么要来刺杀我呢?难道就因为那次师父削落了他几片指甲?可是他并不知道我拜梦醒为师呀,那晚我只不过是个不重要的角色,他们根本就没有必要对我这个小人物下手呀!”凌通想着,禁不住低声嘀咕:“真弄不懂!”

    “通哥哥,你说什么呀?”萧灵忍不住问道。

    “噢,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这个大魔头怎会逃得那样快!”凌通含糊道。

    “咱们这就回去,我让王叔立刻封城,派人挨家挨户地搜查,就不信这魔头不露脸。”萧灵有些愤然地道。

    “不行,今天是元宵佳节,如果这样的话肯定会惊扰百姓,何况这魔头也成不了什么事,只要大家有防备就行了。”凌通忙道。

    “通哥哥说不封城就不封城,反正一切都依你!”萧灵乖巧地道。

    凌通感激地一笑,正想说话,突见前面道上的众百姓都向路两边纷纷让开,一队劲骑迎面逼来。

    凌通一愕,萧灵却在一边低声道:“是十七皇姑!”

    “十七皇姑?”凌通一惊,抬头一看,只见一位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小佳人大马金刀地骑在那配有金镫银鞍的健马上,身上金冠玉佩,在街灯的映衬下,就像是梦中的仙子。只是对方眉端那丝乖戾之气让凌通看得有些不舒服,但却知道这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娃正是当今南朝的十七公主安黛。

    众官兵本来是护送萧灵和凌通回府的,可是这一刻郡主与公主碰到一起,自然相形失色,忙将马拉至一边,跪拜请安。

    萧灵和凌通也不得不下马。

    “平安郡主参见十七皇姑!”萧灵跪下行礼道。本来郡主向公主请安根本不用跪下,可是萧灵这郡主却不同,比眼前的公主低一辈,眼前的公主可算是靖康王的堂妹,她便不得不跪了。

    安黛公主对萧灵的态度不算好,可能是因为两个小孩子都是一般大,孩子最容易心生妒意,是以只是不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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