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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蒸干了一个女生刚刚萌芽的全部热情。每一秒,你都能感觉有东西在灰飞烟灭,点点火星往外蹦,烫着了唐其琛的眼。
年少的负气是骄傲的,只信耳朵、眼睛。不是没解释,但对比自己亲眼所见,总是显得苍白无力。两人诀别时那样凶狠,一个哭,一个劝,一个恨,一个默。最后唐其琛自己也乏了,按着眉心,长呼一口气,耳边都是嗡嗡声。
温以宁走的那天,很突然。
列车的班次还是柯礼去查的,下午两点,想着还早,唐其琛当时就从董事会上离席,开车往家里赶。算好时间后去高铁站,手里提着个保温杯,手背上是做饭时被刀割出的血口。
他的满怀希望,最后被这张虚假的列车票给彻底终止掉。
柯礼跟着唐其琛的时间长,见过他商务谈判时的精锐,见过他谈笑风生时的畅意,也见过他发火时的威慑力,但印象最深的,还是老板提着份凉透的饭菜,站在人群川流的高铁站里,最后那个背影。
柯礼也揣摩过唐其琛的心思——喜欢过吗?后悔吗?忘记她了吗?以及……
还能再继续吗?
柯礼心里是有答案,但是他不敢说。
一个翻身的动作,唐其琛身上的毯子就垂了一半到地上。柯礼回了神,把手里也没看几个字的书放下,走过来想给他把毯子盖好。结果一抬头,唐其琛已经醒了。
屋里又只开着一盏小灯,这个位置,他逆着光,眼眸还没完全聚焦,一双眼睛朦朦胧胧时,是十分画意的。
柯礼轻声:“唐总,还睡会儿?”
唐其琛额头上泛着细密的汗,神情不太对劲。他蹙着眉头,说:“做了个梦。”然后咽了咽喉咙,声音干涸无力:“让老陈带药过来。”
柯礼顿时紧张,如临大敌,“唐总,您这得去医院了。”
唐其琛摇了摇头,跟呓语似的,“没事,我就是,就是……有点难受。”
/咬春饼
花有重开日(1)
周末,上海变天。
立秋已过五六日,但盛夏的尾巴还张牙舞爪地翘着。不料午后突如其来落了场冰雹,过程不过两分钟,一晃眼,又是明晃毒辣的艳阳高悬于空。
温以宁手头刚结了个项目,在家歇着。窗外奇景对她吸引力不大,所有的专心都放在了微博上。连着三天,热搜第一都是一个名字,安蓝,热搜第二也都是一个名字,义千传媒。
安蓝粉丝忠心护主,个个义愤填膺。义千传媒这边骂声一片,恨不得让其以死谢罪。符卿卿打来电话时,ipad正好给刷没电关了机,温以宁意犹未尽地喂了声。
“温姐,你听说文组长的事儿了吗?”符卿卿兴致盎然,“她栽了。”
大概是积攒了太多不服与不快,符卿卿大有扬眉吐气的愉悦:“擅作主张,该她的。看这回高总还怎么护短。”
温以宁极少接话,只在最后说了句“周一见”,泄露了她内心酣畅淋漓的快感。
说起来,这事儿跟她没有实质关系,但也不是全然无关。义千传媒做到今时今日地位,小团队不少,但真正拿得出手的,也就温以宁和文雅。
前者像一束暗中潜伏的常春藤,给点儿阳光就疯狂生长。后者恃美行凶,深谙美色之道。两人斗了这两年,各凭本事,平分秋色,也没见谁讨了上风。
安蓝代言的一个智能产品的广告推广由文雅一举拿下,为这事没少在温以宁面前得意。三天后有一个上海时尚之夜的活动,主办方是中|宣部国家电影局,瞩目程度顶级,文雅尽职尽责,还真把广告推到了红毯秀的黄金位置。金主高兴啊,直言以后的项目都给文美人做。
大概是春风得意难免得意忘形,顺风顺水的关口,文雅做错了一件事,她没打商量,直接要求安蓝要在红毯秀那天,穿她指定的礼服——红白相间,和代言酒品的瓶身设计遥相呼应,美名其曰软性宣传。
安蓝那边没有当即表态,只在第二天,风轻云淡地送来了一份解约合同。
安大影后最忌他人擅自做主,受不得半分勉强将就,不在意千万赔偿金,不在乎舆情导向,不在乎人情脸面日后好相见,颇有几分仗势欺人、恃宠而骄的底气。
文雅傻了,公司急了。
温以宁不是落井下石的人,但仇者快的心理,谁没有?
周一,艳阳高照,气温又直逼三十八度,仿佛昨天的极端天气是一场幻象。
义千传媒坐落陆家嘴中心位置,大厦被阳光一照,气派晃眼。温以宁等电梯的时候,符卿卿踩着高跟鞋叮叮跑来,“温姐,早啊!”
“早。”温以宁摘下墨镜,注意到她手上:“拿着什么?”
“生煎包子,超难排队的,没吃早餐吧?我买的双份儿。”
温以宁笑着说:“谢谢,我不吃早餐。”
电梯到,进去后,符卿卿说:“文组长今天七点不到就被高总叫去了办公室挨训,现在还没出来呢。”
符卿卿去年就职,虽在温以宁手下做事,但资历浅,不敢直呼文雅全名。未等老大开口,符卿卿叽里呱啦一大堆:
“这事儿客观说起来吧,我觉得是安蓝耍大牌。但现在网上的声音一边倒,竟然都站在安蓝这边,单子丢了就丢了,关键是舆论压力特别大,据说周总连夜取消了美国之行,急着回来处理。”
温以宁见怪不怪,“她粉丝多,控场控评也很正常。”
“耍耍大牌发发脾气也就算啦,为这事儿解约,就因为不高兴。这么做也太撕脸面了,有钱也不是这样任性的呀。”符卿卿喋喋不休,八卦了好一会儿,才把话题扯回来:
“不管怎样,咱们总算出口气了。”
温以宁不置可否,迈步出了电梯。
经过高明朗办公室,确实能听见里面传来的怒薄斥责,还隐隐听到文雅委屈反驳:“我哪儿知道那个安蓝脾气这么臭啊,奇葩。”
多半是气话,但高明朗却发了飙:“你哪知道?平日你做事谨慎,怎么这次这么马虎?安蓝什么人你查过没,你擅作什么主张?”
后面没听见,温以宁进了自己办公室。这边的对话还在继续,气氛却悄然变了调。
“你凶我干什么?我想把事情搞砸吗?”文雅似嗔似怨,似娇似嗲。
“好好好。”高明朗讨好地一手揽过她的肩,语气姿态都放低,“公司那么多人看着,总得做做样子不是?”
文雅脸上挨了对方一亲,理直气更壮了,“这事儿怎么解决?”
高明朗被唇上绵软的触感撩得起了邪劲儿,大喇喇的三个字:“急什么。”
文雅走出高明朗办公室是一小时后,温以宁被叫进去是十分钟后。十分钟时间,已够这位高总衣冠整洁,正襟危坐了。
又一个十分钟,办公室里传来悲怒质问——
“凭什么让我给她擦屁股?!”
温以宁一句话铿锵嘹亮,办公室门还未关紧,外面挨得近的同事伸头张望。
高明朗起身关门,不急不缓:“公司的共同利益,怎么能叫为谁擦屁股?我知道你有情绪,这话在我面前抱怨抱怨就行了。上头领导最喜欢的是什么你忘了?团结。合作。”
温以宁安静几秒,平声道:“这个烂摊子我收拾不了。”
“谦虚谨慎,能力出众,顾全大局。不错,周总对你的褒奖的确很中肯。”高明朗又走过来,“我已经跟周总汇报过了,公司现在遇到困难,他也赞同这个决定。”
温以宁面色如镜如湖,任这把风吹得再劲再招摇也瞧不出喜怒哀乐。
她走出高副总办公室时,一身鱼尾红裙的文雅汹涌澎湃迎面走来,那笑容与高明朗如出一辙,“所有的资料我都整理好了,待会送到你办公室。”
温以宁睨她一眼,清冷又高傲,胜过千言万语的辱骂。
消息很快传出,符卿卿气疯,“凭什么?自己捅的篓子让咱们收拾?高总护短,还不是因为……”
“收。”温以宁打断,“有些话不该你说,就不要说。”
符卿卿憋了回去,不服气地把剩下三字儿低声骂完:“……上过床。”
这种事心照不宣,往好了说,男未婚女未嫁,合理合法。往俗里说,靠不要脸吃饭也是一种捷径。高明朗曾经试图说服温以宁也别要脸了,一到晚上就发各种性暗示短信,温以宁一忍再忍,终于在某次高总醉酒忘形,竟给她发了个自己的裸身照片后,爆发了。
她第二天来到高明朗的办公室,不坐,不笑,不寒暄,不示弱,不求全,用她一贯的骄矜冷傲目光控制住了场面。
“高总,您下次做苟且之事的时候,最好去酒店,公司里,凌晨加班的人不是没有,声音小一点,文组长那天都喊破了音,不过以我对女人的了解,多半是装的。您下回再给我发短信,请斟酌用词,不然下回我会给公司全部员工发一封邮件。”
温以宁言简意赅,“不浪费资源,只写两个字——疲软。”
自那以后,高明朗再也不敢惹她,不过暗地里使的绊子倒是越发变本加厉。
对符卿卿的一通抱怨,温以宁不持异议,在本上写了一页纸,撕下递给她:“越详细越好。”
她要相关人员的资料。
符卿卿憋屈,看样子,空手接白刃,是真的接下了。
当天晚上,温以宁就收到了符卿卿的汇总,“除了百度上能查到的,我还托我那男同学打听了不少呢,不过真假有待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