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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色惨白,手脚冰冷,身子一软,就要给独孤伽罗跪下,声音抖瑟如秋风中的落叶:“杨夫人,求你救救他!如今也只有你能救他!”
独孤伽罗双手将她扶住,摇头道:“不,如今能救他的只有你!”
“我?”郑祁耶不解。
“你!”独孤伽罗郑重点头,“只有你立下奇功,与他功过相抵,怕才能留住他一命!”
郑祁耶连忙点头道:“还请姐姐指点迷津!”
独孤伽罗垂首到她耳边,低声道:“皇后隔几日就会到染坊,你只要告诉她,随国公七七,请皇上做好准备!皇后自会明白你的心是向着皇室正统的,记你一功!”
对她的话,郑祁耶虽说想不大明白,但还是点头,将话牢牢记住,再三向她谢过,这才告辞离去。
独孤伽罗出临江楼,径赴废弃酒庄。徐卓已等候多时,见她进来,起身相迎,问道:“何事如此紧急?”正当杨忠的丧事,若不是急事,她又岂会轻易出府?
独孤伽罗也无暇闲话,将宇文护逼杨坚出兵,又将宇文邕的计划细说一回,继续道:“大郎出兵之前,宇文护必不会有所行动,这几日,就请徐大哥命人务必查明各州宇文护的兵马布置,只是需防宇文护的细作!”想到宇文护的细作无孔不入,她不禁微微皱眉。
徐卓倒并不担心,点头道:“敌明我暗,小心一些,断不会有事!”
独孤伽罗心中微松,又说到宇文护各州的人马,与徐卓商议如何牵制、如何阻截才能争取时间,等着杨坚率大军赶回勤王。
如独孤伽罗所料,第二日,阿史那颂如常出宫,前往染坊查看。郑祁耶瞅个空子,将独孤伽罗的话重述一回。阿史那颂默思片刻,不得要领,只好记下,回宫与皇帝商议。
宇文邕早一日得到宇文护命杨坚出征的消息,此时听阿史那颂转述,不由微微一惊,失声道:“难道杨坚一走,宇文护就要动手?”
阿史那颂听他一言点破,心中也恍然大悟,不由脸色微变,心里说不出的紧张,连忙点头问道:“皇上,那我们要如何应付?”
宇文邕默思一瞬,整个计划已在心里,冷笑一声:“既然他万事俱备,朕就赏他几许东风!只要那老贼按捺不住动手,我们里应外合,必要将他的党羽一网打尽!”
宇文邕隐忍多年,想到不久之后,这一切就要得到回报,心中激奋莫名,双眸灼亮,掌心竟全是冷汗,喃喃道:“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与此同时,晋国公府中,宇文护听完太医和杨素的回禀,知道皇帝早已疯傻入魔,也是心中欢悦,哈哈大笑,心中暗道,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是啊,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大周出兵在即,杨坚和独孤伽罗一边忙于处理杨忠的丧事,一边已经开始打点行装,准备出征。这个时候,宇文珠喜滋滋地从大冢宰府回来,兴奋地向杨瓒道:“我去找过大冢宰,他答应升你做夏官府的小司马!”
杨瓒瞬间脸色大变,姑且不说宇文护此举安着什么心,单凭他害死父亲,自己岂能受仇人恩惠?
只是他本就性情温和,成亲之后又是被宇文珠呵斥惯的,与她争执几句后,还是不得不曲意答应,心中却是说不出的苦闷。
夏官府小司马,专职调配大军的粮草,杨坚、伽罗得知消息,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眸中窥出一些疑惑。
宇文护突然给杨瓒升官,断断没有安什么好心,而大军出征,粮草就是大军的咽喉命脉,如今由杨瓒掌管,自然是宇文护要从中做什么文章。
只是此时若是让杨瓒辞官,必然令宇文护起疑,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计就计!
杨坚、伽罗二人心意相通,互视一笑。
眼看着出征之日越来越近,徐卓、吴江等人各地奔波,将宇文护屯兵的情况陆续送往长安。独孤善得到消息,也秘密联络江湖势力,倾力相助。
停灵九日后,是杨忠的大葬之礼。那日一早,长安城外白幡漫天,纸钱飞扬,官道两旁都是各府搭建的灵棚,长长两排,直至十里长亭。
独孤伽罗身为长媳,伴灵而行,看到这个场面,不禁眸光骤寒,心底冷笑。
本来以杨家与宇文护水火不容之势,朝中纵有心向杨忠的文臣武将,也绝不敢逆宇文护之意,在此搭灵棚相送。眼前情况,唯一的解释就是,是宇文护要摆出这副架势,做出朝廷器重杨家的假象。
果然,出城第一座极大的灵棚,就是晋国公府所设,宇文护身穿素服,亲自上前敬酒,为杨忠送行。
杨坚兄弟强抑满腔仇恨,依礼谢过,引灵前行。直到向所有府第的灵棚谢过礼,杨坚兄弟才上马而行,上山为杨忠送葬。
出征在即,朝廷已开始点兵,各州府的消息也已全部传回,杨坚与独孤伽罗细细汇集,仔细商议之后,最后的计划也已全部完成。因为有孝在身,过府不便,杨坚命人邀尉迟迥过随国公府相见,同时,独孤伽罗约见郑祁耶,向宫中传递消息。
尉迟迥得信即刻赶来,看到二人劈面就问:“你们约我前来,可是为了出征的事?”如今,对于杨家来说,也只有出征这一桩大事,更何况杨家兄弟都没有统兵的经验,他也放心不下。
独孤伽罗笑道:“尉迟叔父请坐,我和大郎有一件东西要请叔父代为参详!”
尉迟迥见她神色里透出一丝神秘,显然这不是什么难决的事,心中的紧张顿时一松,微笑道:“伽罗丫头素来古灵精怪,连大郎也被你带坏了。”
杨坚听他语气慈和,心中微暖,取过一本册子送上:“叔父请看!”
尉迟迥浑不在意地打开,哪知道一看之下大吃一惊,霍然站起,颤声道:“这……这……”
杨坚脸色凝肃,慢慢点头道:“这是宇文护在各州养军、屯粮的详细情形!”
尉迟迥手指微颤,脸上变色,低声道:“这……这老贼要篡位窃国啊!”身为沙场老将,只这一眼,就可看出宇文护屯兵数量惊人,而且粮草充足,最可怕的是,这些州府竟然都在长安四周数百里之内。
杨坚点头,一字一句道:“宇文护已蓄势待发,只等我大军出征,他立刻就会发难,那时长安空虚,他要控制整个长安易如反掌,到时再行逼宫,等到大军回师,一切都已落入他的掌握!”
尉迟迥脸色越来越凝重,想到这许多年宇文护的嚣张跋扈,想到他对朝中忠良的迫害,再想到如今皇帝的模样,心底一阵阵生寒。宇文护外有重兵,在内挟持皇帝,加之他这几年的精心布置,根本就无懈可击。
独孤伽罗看出他的疑虑,低声道:“尉迟叔父,皇上隐忍多年,只等这一日绝地反击,只是孤掌难鸣,还要我们倾力相助!”
尉迟迥眼前一亮,失声道:“皇上是装病?”他看看独孤伽罗,又转向杨坚,眸子渐亮,点头道,“皇上英勇睿智,想来是早已窥破宇文护的野心,才会如此委曲以图自保。”见独孤伽罗点头,又满含期待地问道,“你们既已知道宇文护阴谋,想来已有对策,是不是?”
此刻离杨坚出兵已不过月余,纵然知道宇文护的阴谋,面对数十万大军,再做任何布置也已经迟了,如今皇帝既然是装病,杨坚又知道宇文护的屯兵实情,想来早已有了应对之策!
独孤伽罗点头道:“大郎出兵,只为迷惑宇文护,他会伺机返回,对抗宇文护的大军。只是,军中必有宇文护的细作,他的行动若被宇文护知道一点风声,我们所有的布置都会功败垂成!”
尉迟迥听得连连点头,问道:“若有事需我出力,但讲无妨。”事情如此急迫,今日二人特意将他请来,断断不会只是为了让他明白当前的形势。
独孤伽罗道:“大郎出征再率兵赶回,来回需月余,这段日子,就要劳尉迟叔父代为周旋,拖住宇文护的行动!”
尉迟迥点头,沉吟道:“只是我朝精锐一同出征,长安城中已没有什么兵马,禁军又在杨素手中,我可调集的不过数千人!”
杨坚接口:“各州府我们已伏下人马应对,虽然不足以阻挡宇文护大军,却大可以拖延几日,叔父也不必与宇文护强抗,只需拖住就好!”跟着摊开地形图,指着长安细细解说。
尉迟迥听他处处照顾周到,不禁点头赞叹:“大郎心思缜密,有勇有谋,杨公有子如此,夫复何求?”想到失踪数年的尉迟宽,他心中不禁黯然。
被他一赞,杨坚反而不好意思,忙连连摆手:“尉迟叔父过奖,这是伽罗之计!”
“哦?”尉迟迥向独孤伽罗望去,眼底除了赞叹,还有一些震惊,小小一个女子,胸中包罗万象,竟有如此大的手笔!
脑中将杨坚的话细思一回,料想此计可行,尉迟迥又向图上长安城外望去,突然皱眉,向图上一指:“大郎兵马赶回,临近长安,纵然分兵,也不过能袭击这几府兵马,长安另一方几州的兵马若长驱直入,先一步攻下长安,纵然大军赶回,恐怕也无济于事。”
终究是沙场老将,只这短短片刻,他便分析清楚兵马排布。独孤伽罗心中暗赞,与杨坚对视一笑,轻声道:“尉迟叔父不必担忧,只等大军出发,伽罗立刻疾骑赶往北国借兵,必会在大军回师之前拖住这几州的人马!”
尉迟迥听她将最后一步也已经思虑周全,轻吁一口气,向她挑起拇指赞道:“难怪杨公生前极力称赞伽罗,伽罗之智当真令人佩服!”随后起身向二人告辞,“你们尽管放手一搏,我纵然拼上这条老命,也必当保护皇上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