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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夹了个馒头,端着碗到一边吃起来。
周氏见大家都是真的吃得开心,脸上方笑开了,觉得自己好歹还是有点儿用,不是纯吃白饭的。
一时吃完了早饭,周氏还要抢着去刷碗,这次便没能抢过杨嫂子了,“您都做了饭了,还要让您洗碗,那我可就真是要钻地缝儿里去了。”
只得跟着季善收拾了一回带来的礼物土仪等,待收拾完,送走了沈恒后,方问起季善来,“善善,你之前不是说,我来了府城后,自有地方给我做工吗?那我什么时候去做工呢,能不能今儿就去?我总不能老这么闲着吃白饭吧,这些日子我瞧着,你和姑爷花销本来就够大了,我去做工了,好歹也能替你们俭省一点。”
季善失笑,“您哪有‘老是这么闲着吃白饭’了,您之前一直都在赶路,赶路本来也什么都做不了,昨儿好容易到了,您也一直都在忙个不停,怎么就老闲着了?您这也太着急了,怎么也得等我带您把府城各处都逛逛,该添置的都添置齐了,再去做工也不迟啊。”
周氏却是道:“我真没什么需要添置的,现在就很好了,善善你还是快带了我去上工吧,忙起来我心里才能踏实些,老这样闲着,我总是会……会忍不住想到莲花儿和虎头,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外面原来这么大,这么好,我也想挣到了银子后,以后能带了他们也出来瞧一瞧,看一看,别跟我似的,活到半截身子都入土了,才托你的福,先是到了县里,如今又到了府城,见了大世面,这辈子也算没白活了。”
季善能体会周氏对一双儿女的牵挂,道:“莲花和虎头都懂事多了,季婆子别的不论,对他们两个,尤其是对虎头还是真疼的,虽然都没疼到点子上,反而把好好的孩子养坏了,到底也不至于让他们饿着冻着,让那个女人欺负了他们,娘就别担心了。便是小鸟儿,不也总有离开鸟妈妈,自己去找虫子吃的时候吗?”
周氏叹道:“话是这样说,我到底还是心欠欠的,没法不担心啊。所以我才说想尽快上工呢,一天到晚都忙得脚打后脑勺的,自然也就顾不上东想西想了。”
季善缓缓点头,“这倒也是,的确人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我本来想的是,下午带娘先去我……那朋友的饭馆瞧瞧,过几日,等您稍稍适应了府城的生活后,再去上工也不迟,既然您着急,那下午我们先去瞧瞧,要不明儿您就去上工吧。就像您说的,等您站稳了脚跟后,将来也不是不能接了莲花和虎头也来府城,怎么着也比窝在清溪强。”
周氏忙道:“善善,我没有想接了他们来府城,光我一个,就够给你和姑爷添麻烦的了,哪还有脸让他们再来?我只是、只是想让他们出来瞧一瞧,看一看而已,没别的意思的,真的,善善你一定要相信我。”
季善哭笑不得,“我也没说您有别的意思啊,分明就是我自己的意思。您听我说,我和我相公的日子,肯定是会越过越好,家底也肯定会越来越厚的,将来肯定还会置地买房买铺子,岂能不需要信得过的人帮衬的?之前是因为莲花和虎头都对我不好,对您也不尊敬孝顺,我才会连带他们一起讨厌的。如今他们既懂事了,改变了,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还是愿意他们好,愿意拉扯他们一把的。”
“所以就算您不说,将来有了机会,我也会带了他们到县里,到府城,甚至更大更远的地方,都去见识一下。好让他们知道清溪不过巴掌大的一块儿地方而已,若一辈子都只能窝在那样一个小地方,就跟井底之蛙一样,一辈子几乎都不可能有出息,一辈子也只能浑浑噩噩的过,浑浑噩噩的死,没有丝毫的存在价值,一辈子都是白活的!”
“只是不是现在,得等您先立起来了,也得等确定他们真的已经改变了,有了自己的判断能力,遇事不说多坚定,至少不会轻易就左右摇摆了,得等他们再大些后,我才会将我的想法付诸于实际行动。因为我不愿意为了他们,再与季大山母子扯上任何关系,我哪怕以后有了万贯家产,也不愿意通过他们,让季大山母子沾到一丝一毫的光!”
说穿了,她其实就是在等,等季莲花与虎头都被季大山和季婆子伤透心,等姐弟两个被逼得跟周氏一样,再在季家待不下去,那只要有了机会,想来他们立刻会毫不留恋的逃离。
如此等将来他们有了余力时,虽出于道义,不能不给季大山和季婆子养老送终,却仅此而已,他们都不会再有任何多余的感情与银钱上的付出。
他们由衷的感情与孝心,只能留给周氏。
这样变相的让两个半大的孩子做选择虽有些不光彩,但谁让他们的父亲与奶奶太过无耻,太过恶心了呢?
若将来季善好容易扶持他们过上了好日子,一切都安定了下来,结果却是白白便宜季大山与季婆子的,她非得当场怄死过去不可;她就是再有,日子再好过,也宁愿便宜路边的乞丐,都不愿让那对恶心的母子沾染一分一毫!
当然,若冯寡妇进了门,季大山与季婆子依然待季莲花虎头如初,让他们姐弟生不出离开季家的心,她还是会酌情让他们姐弟沾点儿光的,只要他们待周氏真能如之前所说的,和离了也是他们的娘,他们一样会记得周氏,将来一样会为周氏养老送终。
那看在周氏的份儿上,她还是愿意为他们姐弟花点小钱儿的,但仅此而已,他们便没有捷径可走,只能靠自己去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了!
周氏是知道季善对季大山母子到底有多厌恶,也深知那对母子有多无耻的。
一旦季善真对季莲花和虎头释放了善意,让那对母子知道因为她的缘故,季善做不到对姐弟两个不闻不问,他们只怕立时便会跟蚂蟥一样的缠上来,还不定要给季善添多少麻烦,让她生多少气,——这样的蚂蟥,谁敢沾惹的?
因点头小声道:“善善,我明白你的为难,所以真没想过别的,你只要顾好自己就够了,本来他们……就没拿你当过姐姐,你能说出方才那番话,我已经很感激,很高兴了。反倒我这个当娘的,才本来就该教他们,为他们打算,你就让我自己来吧,若将来能替他们攒点儿,能帮扶他们一些,当然最好;若实在不能,我也已经尽力了,他们若不怪我就最好,若实在要怪我,也只能由他们去了。”
季善倒是颇意外周氏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再想到她方才说的,以后挣了银子后,也要带了季莲花与虎头出来瞧瞧,见见世面,才算这辈子没白活,就更觉得她可惜了。
她心里其实什么都明白,原本也有希望成为一个能干人,过更好的生活,只不过被压迫得太狠,久而久之,便成了一个胆小懦弱,唯唯诺诺的人而已。
好在如今也还不算晚,只要好生历练一番,她别说只是立得起来了,指不定以后还能独当一面也未可知!
季善想到这里,笑着一拊掌,与周氏道:“那我们还等什么,收拾一下,便叫了车,上街去吧。再叫上杨嫂子,她肯定也不少东西要买的,我们先去把该买的都买齐了,便去饭馆里,让娘先认认人,里外瞧瞧,再熟悉一下周围,看明儿还是后儿,就开始去上工吧。”
周氏等的就是这句话,忙笑道:“好啊,就听善善你安排吧。不过先说好啊,我真没什么要买的,你千万别给我买,给你自己和姑爷买就是了。”
季善笑了笑,不置可否,反正到时候买都买了,娘还能退不成?
母女两个遂收拾一番,叫上杨嫂子,锁了家门,便去巷口叫了一辆马车,直奔大街上而去。
惹得周氏又是一番惊叹,“这也太方便,太享福了,去哪儿都能坐车。不过也太抛费了,善善,要不……我们还是走着去吧?这一人就是十文钱,咱们三人就是三十文钱,都够买七八斤米了……”
季善笑着耐心道:“这钱可不能省,从咱们家到大街上,要是走路,得大半个时辰呢,那也太耽误时间了,有这个时间,我早挣不知道多少个三十文了。娘就别管这些了,我心里有数的,且看看两旁的风景吧,昨儿咱们是抄的近路,您只看到了府城的一角,今儿咱们要穿大半个城呢,您可以好生瞧瞧了。”
“昨儿看到的只是府城的一角?那整个府城得多大呢?那我是得好生瞧瞧才是……”周氏这下顾不得管车钱贵不贵了,目不转睛的看起外面来,“那个楼好高……居然还有这么宽这么平的街道……那个桥好大啊……”
季善便也笑着一一给周氏解释,“那个楼有差不多十丈,是整个会宁府最高的楼,当然高了……也不是整个府城的街道都这么宽这么平,还是有又破又窄的街道的,府城也是有穷人,日子比清溪的百姓还要难过的……那个桥是连接洲河两岸的,两边都是卖各种小吃、小玩意儿的,一年到头都热闹得很,以后再带娘去逛啊……”
杨嫂子间或也插嘴几句,“我最喜欢逛大桥下了,真是卖什么的都有,又便宜,要是离家不这么远,我肯定日日都要来逛……对了,过年回去前,我听隔壁邻居说过正月里大桥下会有灯会的,也不知道现在拆了没?我回头可得问问去,要是没拆,今晚沈娘子,我们便一起来逛灯会吧?”
“这元宵节都过完这么久,马上都要出正月了,只怕早拆了吧?不过问问也好,要是没拆,肯定要赶紧来瞧瞧……”
三人说着话儿,不一时便到了之前季善做过衣裳的黄太太给推荐的那件布庄。
季善进门便让布庄的裁缝给周氏量了尺寸,然后大手笔的给她定了里外四五身衣裳,虽都是布的,远不若绸的那么贵,几身下来,也得一两多银子了。
惹得周氏红着脸直摆手,“不不不,我衣裳够穿,不用做了,不用了……”
随即拉到季善到一旁,小声又急又快道:“善善,不是说了,我不用做的吗,你还一给我做就这么多,花了那么多银子,也太抛费了,就算姑爷知道了不会说你,你也不能这样啊,快都给退了,啊?”
季善忍住翻白眼儿的冲动,道:“这马上就开春了,您打算就以您现在这两身衣裳,过春天夏天不成?我可告诉您,府城的夏天热得很,您是打算把钱省下来,到时候买痱子药呢?”
“可是……”周氏还待再说。
季善已一抬手,“娘,您就听我的吧,大不了,这银子从您那十六两里扣,您总肯要了吧?有些事我本来一直想跟您说,但又不知该怎么跟您说,总归您很快就会知道了。”
杨嫂子也笑道:“是啊周婶子,得新衣裳是多高兴的事儿啊,您就安心收着便是,您女儿真的能干着呢!”
周氏听得季善说从自己那十六两银子里扣,那便不是季善给她出的银子了,虽仍心疼肉疼得紧,到底不再说不要的话。
毕竟季善说的是事实,马上就要开春了,她总不能天气都热起来了,还穿着大棉袄,她自己倒是能忍住热,也不怕丢脸,却不能连累善善和姑爷跟着一起丢脸才是。
季善见周氏不再多说,脸上方又笑开了,给沈恒也定了一件春日的长衫,才出了布庄,要去给周氏买箱子和柜子。
这次周氏便死活不肯要了,说季善若执意要给她买,她便回清溪去了,省得以后季善还不定要为她抛费多少。
季善无法,最终只能给她买了一只小小的箱笼,不过随后又给她买了两只银簪子,一副银手镯,还执意给她买了适合她用的面霜和手霜,“娘的脸和手都皴成了什么样儿,以后记得日日都要用,要是怕浪费,你就不用,我知道了可是要恼的!”
周氏只得红着眼睛应了,“我一定会用的,我女儿这么想得到,我怎么舍得辜负了她的这番心意?”
季善方再次笑开了,上街重新拦了马车,上车后直奔飘香而去。
却是刚到飘香所在的街口,已能闻到空气里那股子麻辣鲜香的味道,季善不由抽了几抽鼻子,笑道:“一个月不见,叶广的厨艺好像又精进了不少啊!”
杨嫂子笑道:“名师出高徒嘛,沈娘子这个做师父的这般能干,要是叶小掌柜差得太远,还好意思说是您的徒弟呢?”
说话间,马车已到了飘香的门口。
里边儿叶大掌柜在柜台后,瞧得又有马车到了,只当是有客人来了,忙笑着迎了出门,不想就见是杨嫂子在扶季善下车,立时满脸的惊喜,“太太什么时候回府城的,怎么也不说打发个人来说一声儿,我们好去家里帮着收拾打扫一下也好啊!”
季善待扶了周氏下车,才笑道:“就昨儿回来的,到家时已经不早了,大家都累得慌,便在收拾好行李后,凑合吃了点儿东西,就睡下了。所以才没顾得上打发个人来说一声,想着横竖我今儿就要来的,说不说其实也没分别了。您老好像瘦了些啊,别不是忘了我的话,大过年的也在开门做生意吧?我回头要打听到是真的,可是要恼的哈!”
叶大掌柜忙笑道:“我怎么敢忘记太太的话,正月十六才开的张,不信太太问店里其他人,不然问叶广……太太快进去吧,外边儿冷,别给冻坏了。对了,沈相公今儿怎么没来,莫不是有其他事忙?这位又是……?”
季善道:“相公他给夫子同窗们,还有府衙送我们带的礼物土仪去了,我也给大家伙儿都带了些,只方才出门要先去办其他事,不好带,所以只能明儿再给大家带来了。太太和大奶奶,还有孩子们都好吧,在新家可都还习惯?回头我可得去给太太拜个晚年才是。”
顿了顿,把周氏介绍给叶大掌柜,“这是我娘家母亲,因为遇上了一些事,所以我特地带了她来府城,回头再与您老细说。”
叶大掌柜万没想到周氏竟是季善的母亲,瞧着两人分明一点儿都不像,从外形气度到仪态气度,真的哪哪儿都不像,周氏这样的母亲,也是决然养不出季善这样一个女儿来的。
但随即便想到,季善好像是季家的养女,那不像也是理所应当,何况太太的家事,他有什么资格置喙的?
忙笑着冲周氏点了点头,友善的打了招呼,“我肯定比您年长,便厚颜称您一声‘妹子’了,今日能得见妹子,真是幸会。”
才笑着又与季善道:“回头太太再与我说也是一样的,大家还是先进去吧。”说完率先进了店里,大声往里吆喝起来,“叶广,快出来,你师父回来了——,大家伙儿也都出来,太太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