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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看眼色,见到石顺德逼问的表情,她自知理亏垂低脸。
“我随着师父居住深谷学着师门里的一切,三年前,师父仙逝后,我游历江南,由水城黛瓦的苏州往东行,当再回山谷时,时间已过两年。但我每到一个地方,瞧见那儿有好吃的名产,便会托人带来北京,你们可有收到?”
“是啊,去年初及年末是有收到你托人带来几坛杂粮酒和两尾咸鱼,但你晓不晓得,这些东西京城有人贩售,呆瓜。”但这可证明她还记着他们。
“原地产的做法比较道地,好吃嘛,我想你们会喜欢的。”送礼还被人嫌弃,以后她不做出力又出钱的傻事,哼!
明明穿着男装,她那女儿家嘟嘴负气的模样,看起来娇媚可爱。
“你送来的食品很美味,不可否认原产地出产的绝不会偷工减料且口感佳。”
耳闻赞美,冬晴小脸绽晴。“好吃就行,你看吧,我真没忘记你们。”她慎重地道,怕他们不晓得她的心意。
没变,这丫头个性没变多少,仍旧是他记忆中的女孩。
“别那么认真,我刚才说笑的。”
她如释负重呼一口气“还好是说笑,我真怕你们会因我多年未访而讨厌我。”
“你的用心良苦大伙皆明白,哪有人会讨厌你。”
他们闲话家常聊开,娓娓道来彼此间所发生的事情,一不注意,日薄西山,瑰丽的晚霞布满天。
“太阳下山了,一下注意浪费你好多时间。”冬晴面有歉意道。
他是石府二少爷,忙碌打理府里的家业,却用整个午后招待她。
石顺德爽朗笑道:“你又不是别人,别客气。”
她笑开颜,左右环顾。
“在找什么?”他狐疑地问。
“阿德,你大哥人呢?”客人来访,主人家应该出来接待才是,怎么到现在未见他人影?!
石顺德神情顿时黯然,无言好一会。
冬晴凝视面有难色的俊颜“阿德,你是不是有话难言?”
“没有啊。”他急快打起精神,对她笑了笑“大哥在家,等帮你洗尘时,你会见到他的。”话是这么说,但大哥是否会走出采石楼可就难说。
石顺德招来名丫鬟,向冬晴吩咐道:“你先回房梳洗、歇会,待晚膳时,我会让人请你过来用膳的。”
冬晴友善对丫鬟一笑,见识少的女孩见俊秀公子对她笑,小脸红扑扑,结结巴巴道:“公子,请随小婢走”
直到她们离开,将一切瞧在眼底的石顺德不客气大笑出声。
稍后,笑意仍挂于脸上,心中感到无限畅快。
冬晴的回来,想必能为府里带来点活泼生气。
这个家是该有些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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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稀月明。
冬晴立于天井里,心有所思地把玩栽种在园圃里的盛开花朵。
红牡丹富贵雍华,远从洛阳移植过来,是伯伯喜爱的花朵;白茶花娇艳无比,像贤淑秀雅的伯母,这两种名花是石府各处花园必栽的植物。
花好月圆的夜,她本该有好心情的,但稍早的洗尘宴让她心情低落至今。
洗尘宴不是主人家该到的吗?阿德说过,他大哥会来的,为何不见他的人影?
是不是她多年前的过错,他今至还无法原谅呢?
轻风吹过花丛,在花草间掀起一阵骚动,沙沙的声响像是暗处有人窃窃私语,交头接耳悄然叙说那位年少无知的女孩铸成一个无法弥补的灾害。
情绪翻飞如浪,力道稍不注意,原本被她轻抚的白茶花被摘下,姿态优美地掉落地面;她蹲下身,拾起沾上些微泥土的洁白花儿,注视它的眼神有淡然的哀伤。
“是谁在那里?”
一记强而有力的喝声,吓着蹲在花草间的冬晴,她转过脸,瞧见廊边站有一人,是儒生的打扮,月光照出他半边好看俊逸的面容。
她捧起白茶花快快站起身,中规中矩对他一笑。
“这里是主人家才能进的园圃,难道没人告知你?”男子语气平稳地问。
“我不晓得有这规矩耶。”冬晴老实回话。以前她都四处跑、到处晃,怎么这次回来,规矩好像变多了。
男子仔细瞧着朦胧月色下,手捧柔花、身段窈窕的女子,简单的发髻上簪着一枝精致高雅的铜饰,脂粉未施的脸蛋不失她浑然天成的美丽。
这位甜美好看的姑娘,看穿着不像府里的丫鬟,她是家里的客人吗?
客人——
对了,稍早阿德曾来采石楼邀他去接待一位很重要的客人。小弟几番请他出楼,但他情愿待在阁楼里绘图刻版。
她能进花园,难不成她就是那位客人?!
冬晴被人瞧得浑身不自在,这打量着她的目光并未逾礼,她只得笑笑对人。
这公子长得可真好看,与阿德有几分神似,他是否是石家的人呢?
“公子,我在这儿是否打扰到你?”
他摇摇头,似无意问她深夜未眠的原因“快子时了,姑娘尚未就寝来园圃赏花赏月,是不是睡不着?”
“有心事当然就睡不着喽。”
她心无城府,老实的回话令他莞尔。
“我不开心,原本以为回来这大宅里,会有人热切欢迎。”她落寞地低下脸,她十分重视石家人是如何对待她,更介意那位许久不见的大少爷是如何看待她。
石府向来重礼,客人不开怀可见主人有失待客之道。
“是否招待姑娘不周到,教你心生不快?”
“是。”冬晴轻拈白茶花簪入发上“我作客于此,主人家虽为我洗尘,可是我想见的那人却迟迟未来,公子你说,是我要求过分、还是那人失礼?”
男子脸上有抹苦笑,因为这番话全指向他这位招待不周的主人。
“或许有急事,他无法前来,姑娘莫气坏身子。”他好声劝着。
“我不是生气,只是气自己不得人缘。”她轻轻叹口气,幽然续道:“我这次回京除了有要事得办,还来看看亲友们好不好,良心不安多年,我想向臭石头慎重致歉。”
不要给我乱取绰号,更不要叫我臭石头!
多年前有位可爱惹人怜的女孩,为他取饼这个不雅的绰号。
男子猛然一震,会唤他为臭石头只有一人
他抿紧唇,月华洒落他半边脸,那道锐利的目光扫视她,离他几尺之远娇小甜美的姑娘,会是纠缠他梦境许久的女孩吗?
冬晴向前走了几步,友善微笑“请问你也是府里的客人吗?”
笑靥如花的小脸,是张令男人心醉的芳颜,多年未见的女孩,如今是位亭亭玉立的大美人。
她娇美如花,而他却丑如恶鬼,天与地的差别教他难堪地调头就走。
冬晴提高裙摆快步来到他身后,揪住他的衣摆“公子,你还未回答我啊?”对事她向来追根究底、不畏挠阻的态度是她在短短几年尽得百器手真传的主因之一。
他面孔隐于暗处,背对她低道:“夜深了,姑娘该回房歇着。”话落,他迈步前进。
冬晴不死心地来到他的面前,他一发现便连快别开脸,生怕让人看见他的狼狈。
“你是否有难言之隐?”
他闭唇不应。
夹带花香的夜晚吹得草丛——,树影因风摇晃,透过隙缝,些许月光洒落上他的脸,隐约亮出他左半边丑陋的伤疤。
冬晴呆愣伫于原地。天哪,普天之下有哪个男人的一张脸能结合力与美,丑是丑,但在她的眼中却觉得丑得还挺好看的。
她呆若木鸡的神情,成功将他推进万谷深渊里。
他是人见人怕的恶鬼,脸庞的伤痕就是他不敢接近人群的原因。
冬晴看着他急忙跑远后,猛然回神,急步追上时,他人已经不见了。
臭石头是伤在左边脸,她下意识伸出手抚着自个滑柔的左面颊。
那位公子该不是——石禾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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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风轻吹,吹进一室的花香,透露春夏交替的气味儿。
“大少爷,我记下的是这两日各管事及各位老板要交代、要办的事,赶着办的我用朱笔在上头点个圆点,您可以先过目。”吉叔必恭必敬呈上簿子。
“辛苦你了,吉叔。”
吉叔老脸扩大笑意,诚恳道:“大少爷,这没什么啦!您们兄弟俩一内一外,将石府家业愈搞愈大,我想老爷可以放心将家业交给你们了。”
兄弟齐心、其力断金。老爷有两位如此成材的好孩子,他愈想愈是欣慰。
大少爷脸虽然难看吓人,但光芒毕露的才华,让他在版画界站有一方天地,加上家族遗传的经商天分,把石府的家业打理得有声有色。
倘若大少爷没有脸上的丑陋伤疤,这个家必会更好。唉,天意作弄人啊!
“她人还在外头吗?”石禾谦目光注视簿子上的文字,头也不抬地问。
吉叔迅速回神,走到窗旁,瞄瞄楼下那位徘徊的姑娘。
“冬晴小姐还在阁楼外走动着。”他据实回报。
这两天,她白昼几乎都待在阁楼前的小园子里,无聊时便拎了几本书窝在树下打发时间;阿德更被她缠怕了,尽量躲避不敢与她撞上。
真是位不死心的家伙啊!
没改变,她依旧是他印象中的龙冬晴。
石禾谦嘴角浮上笑意,却教吉叔瞠大双眼,手捂心口恍如受到不小的刺激。
大少爷在笑!
自他的脸深重灼伤后,开朗的个性急遽转变成略微自闭,除了家人及几位资深仆人他会见,其他人一律拒绝会面,阴霾罩心头更别奢求看到他的笑容。
如今再见大少爷的笑容,心头酸软,让他有种想哭的冲动。
短短的几天,若无用心注意是看不出府中徐缓的改变,风里带着热闹欢喜的气味,是因为某人到来而改变的吗?
冬晴小姐,是寒天的一道暖阳啊!
“吉叔,让人送些糕点给她吧,守一个上午她肚子也该饿了。”石禾谦交代。
“好,但大少爷,您真的不会会冬晴小姐吗?”吉叔禁不住为她说话。
一位娇滴滴的女儿家守在楼下只为见大少爷一面,而他却狠心闭门不理!
“若吓着她,便是我的罪过。”他相当有自知之明,这副“尊容”曾吓昏几位丫鬟。
“少爷”
“吉叔,别说了。”石禾谦放下笔,看向他续道:“麻烦你到帐房把南京、杭州两家书肆去年的帐目调出来给我。”
“好好好,马上帮您送来。”话落,吉叔匆匆走下楼。
待人走后,石禾谦习惯性来到窗边,俯视楼下的一切。
吉叔与冬晴正在谈话,不知他老人家说了什么,原本面带微笑的小脸瞬间转黯,抬首瞧向他这儿,他迅快退一步藉着窗门阴影好遮掩他的身影。
落落寡欢的神情教人心怜,开朗活泼的姑娘应该面绽笑意才美。
她的美貌却提醒他自个是位人见人怕的——丑汉。
天翻地覆的改变教他原本的人生计画停摆好久,直到在版画上重拾信心,黑暗的生命才见曙光,重新有了新的目标。
如今冬晴回来,蜕变成为位甜美清灵大姑娘,初见她的那一刻,心湖仿佛投入一颗小石,泛起一圈涟漪。
她的固执及他的逃避,将是他近来得费神应付的事情。
不论是从前的她、还是今日的她,冬晴啊冬晴,你真是位磨人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