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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把身份证明乱丢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何况是在地联已经解体之后。这不足以说明他们已经死亡。
而且安德鲁本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身上有着那种属于管理层的高深的狡猾,安琪觉得哪怕真是养蛊,他这种人也该进决赛才对。
“他还经历过大轰击,一路逃难到地联辖区,所以对鐖辐射防御方面做得也会比年轻人到位,我还是觉得他依然活着。”安琪这么总结。
罗森看起来有些意外:“他是什么人?你这么关心他的死活?”
关心一个人的死活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放到安琪身上似乎又不是那么自然。
“被抓进实验室前认识的朋友。”对安琪来说,安德鲁就是这样的身份,“我们一共四个人,计划一起逃出奇斯卡巨蛋,因为他年长我们其他三个太多,所以我一直很提防他。但是后来在我掉队时,他的飞行器一直等我到最后一刻,险些没能出得去。当时我还挺惊讶的,我这大概算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安琪叹了口气:“我以为那个时候大家都会为了逃跑不择手段,多留个心眼总是对的,但巧的是遇上的三个人都没打算把我怎么着,到头来想得多的只有我一个,搞得我有些傻眼。不过也好在我较早地遇见了他们,让我时时提醒自己不要过于阴谋论。人性向来丑陋,末世时代人间真情听起来很可笑,但有时该信还是得信。”
这时候安琪就想起了安德鲁说的,“你不可能只靠自己完成所有的事”、“不要以为自己可以算清所有的账”、“你的目的就仅仅是离开奇斯卡巨蛋,然后去到一个安稳的地方度过余生吗”。
当时安琪想的是——是啊,否则我还能有什么目的。
但后来安琪渐渐明白安德鲁在说什么——他大概想说“人与人之间不能只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你不能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只要你在你的任何策划中守住自己的底线,那即便行动失败,也没有任何人有资格怪你。”
安琪真是服了这种做惯领导的人,语言表达能力奇差却还想讲大道理,话都说不清楚,什么都得让别人猜,也怪不得公司会倒闭。
所以安琪觉得作为一个被评价为“没什么人味儿”的人,在遭受各种不公对待之后,她最终没有过于自私冷漠、没有做出什么损人利己或损人不利己的事儿、没有让自己抱憾终生,其实和安德鲁不无关系。
他总是那样笑眯眯的,和死亡笼罩下的氛围格格不入,就像一只大手抚摸着警惕的小猫,教会它一些融入群体的法则和道理。
他大概是世界上第一个意识到安琪需要这方面教育的人,而且在发现这一点之后没有选择远离,反而始终粘着安琪,甚至超出了安琪内心的安全距离。
那时安琪很讨厌这种莫名的亲近,但安德鲁的话语和行为还是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她。
在希斯特生化所时她没有为了方便逃跑而放出那里的所有变异怪物,在无辐区实验室她没有踩着莫尼卡的尸体离开,被戴茜营救时她惦记着帮戴茜隐藏间谍身份,用阿尔文的手机打完电话后她没有撒手不管放任他去死,就连被地联士兵赶走时她也记得提醒他们那个要塞并不安全,记得转移。
当她透过那个废弃商场的小窗,看见安德鲁的飞行器在即将关闭的孔顶下盘旋不肯离去,那时她想的是她必须继续引开s盟的士兵,给罗兰争取更多逃跑时间,就像安德鲁和戴文没有放弃她一样。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或许有一定道理,但说到底安琪还是喜欢这颗星球之前的样子。如果不想这世界变成彻头彻尾的垃圾场,那还是得有人承担起被天诛地灭的勇气,这就是为什么这颗星球可以长久地存在。
安琪是这么相信着的,即便有时也会疲惫灰心、咒骂两句,但总的来说她还是愿意相信曙光会最终到来,毕竟在安琪的经历里,实在太不缺为了别人而把自己置身险境的人。
她曾庆幸她对安德鲁始终只是猜忌怀疑,而从未做过任何利用和陷害他的事情,不管怎么说最后是让他完完整整地离开了奇斯卡巨蛋,然后她就在这里看到了他落满灰尘的床铺和身份证明。
真是要命。
那戴文呢?他比安德鲁还不行呢,他还活着吗?
雅第利巨蛋占地面积没有奇斯卡巨蛋那么大,但也委实不小,而且所有在外活动的人都穿着防护服,想找两个人可太难了。
但从另一个角度想,在生存环境如此艰难的情况下,新人类群体在长期的磨合中大概已经形成了几个权力中心,如果人还活着,跟那些新人类们打听打听总能找到一些踪迹。
所以说除了觅食和躲避袭击以外,安琪在未来的日子里又多了一些事要做,这些事可能会让她多少有点自己仍在现代社会的实感,而不是那么像一个疲于生计的原始人。
而这段时间的阿尔文基本上是在昏沉中度过。
骨折的手臂打了石膏,用了特效药,康复效果不错,倒是血肉模糊的后背快要了他的命,每次清创都是一次劫难。
那之后秘密警察又来了几次,阿尔文清醒的时候不是在应付他们,就是在思考如何应付他们。
“是的,奥汀确实把一些数据存档放在了我那里,但我当然不可能看得懂。”
“上次我没有提到数据的事,是因为奥汀说过不可以告诉任何人,但既然现在数据已经被万能体盗走,那我觉得我们的联盟也有必要知道这件事。”
“所以她现在已经被联邦法庭带走了吗?我相信她一定不会说出对联盟不利的证词,也希望联盟能够尽快救她出狱,毕竟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s盟。”
饶是秘密警察曾经与他有过节,竟也完全无法给他判罪,半个月后他们终于不再来病房。
此时阿尔文的精力也恢复了个大概,总算有工夫更加关注环球新闻。
在大众的视角里,一直对西半球战事持观望态度的东半球各联盟,半个月前忽然以谈判姿态进行了介入,要求s盟停止军事行动。
此事发生在西半球已经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刻,听起来斯文到有些滑稽,但也是事发后东半球第一次进行强硬表态。
在舆论战已经能够发挥强大能量的26世纪,一向保守的东半球能做出这样的举动,这便引发了大量猜测——东半球是否掌握了更多筹码,胜券在握地希望停止这场战争。
在谈判还没有明确结果的当下,全球局势最大的变化是部分投身s盟以求自保的西半球联盟开始倒戈。
对于这些相对弱小的西半球联盟而言,投靠s盟本身就不是长久之计,因为等打完了不听话的,剩下的就是吞掉听话的。
从一开始,这些联盟与s盟达成联合的目的就只是为了不至于如地联一般迅速覆亡,他们希望能够苟且留存到翻身的时候。
由于东半球的正式表态,部分联盟认为这是一个应当决断的时机,在他们脱离s盟盟友身份的同时,西半球各联盟开始建立一个共同对抗s盟侵略的联盟集团,整个西半球在半月间大新闻不断,逐渐形成了两大对立核心。
前线战役更加激烈,西半球南方的联盟集团带着仇恨携手而来,给s盟带来巨大的压力。
在这种情况下s盟选择了抢先占据舆论场——网络上开始流传正畸后的小鼠在直接遭受辐射光照射时不断变异发疯的可怕影像,这使人不得不联想到新人类是否也会存在这种隐患。
新人类因此面临着更深刻的歧视,但也有人认为——正常人受了刺激也会疯,正常人被破坏大脑也会傻,正常人被伤害肢体也会残,如果担心新人类在被辐射光照射后会变异,那只要别去照射他们就好了,这不该是新人类被伤害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