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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齐淑芳不在意地点点头,“按照你说的拿回来,你自己看看少了东西没有,我拿到手之后,一路上心惊胆战,没敢打开。”
马天龙听了,哈哈一笑。
“你帮了我这么多忙,我怎么会信不过你?你要是真想私吞,说东西不见了我都不会怀疑你。再说,时间太久远了,至少是二十几年前藏的东西,我自己都不记得当初藏了什么东西,只记得有几根金条和一块翡翠。”
其实,不止有金条和翡翠,还有一个白金底托的女款钻戒和三颗裸钻。
手电筒灯光下,打开的金盒流泻出一片璀璨光芒。
钻戒大如鸽子蛋,两圈白色碎钻烘托着一块蓝钻,色泽鲜艳,质地纯净。
比巴掌大一圈、厚度达到寸许的一块绿翡翠,通体碧绿,晶莹剔透,未经任何雕琢,仍能看出水润润的光泽,好像一泓清透的绿水在眼前流动。
两根金砖每块长约四寸,宽约五分,上面刻着重量、纯度和编号等字迹,马天龙拿起来看了看,放回去,一脸漫不经心,“这是上海俗称的大黄鱼,一根十两重。我记得黄金拿到银行,一两能兑换一百块钱,一根大黄鱼就是一千块,早知道我就多放几根金条了。”
马天龙说完,拿起翡翠抚摸片刻,叹息道:“这块料子我花了三万块大洋买下,如果请能工巧匠雕琢出一套首饰,至少能卖五万块大洋!现在翡翠竟然不值钱了,真是可惜!”
齐淑芳静静听着,金银珠宝虽好,但远不如食物重要。
“当时上行下效,上等翡翠比较贵重,一颗火油钻比翡翠还昂贵,并且稀少,都是以黄金论价。你别小看这个小小的戒指,外国货,最好的南非蓝钻,不是六克拉就是七克拉,具体我就不记得了,可我记得价格,足足花了我五百两黄金!剩下那几颗钻石也达到了火油钻的标准,多少钱买的,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马天龙语气相当骄傲。
齐淑芳撇嘴:“除了金子可以换钱,你这些翡翠钻石拿出去连一口袋米面都换不来,除非能遇到像你一样特别识货的人。”
马天龙顿时大受打击。
“你就不能不说实话?你说的这些实话哟,让我有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哀,好像我这一生都是笑话,藏匿下来的东西不能吃不能喝。”自比为英雄的马天龙直接把金盒子推到齐淑芳跟前,“给,给,给,都给你。还是那句话,你保证我晚年吃饱穿暖我就心满意足了,等我心情好了,说不定会把其他东西所在地告诉你,保证让你一辈子吃喝不愁。”
齐淑芳毫不客气地收下,坦然接受马天龙的利诱。
东西在马天龙手里是死物,换不来衣食,拿去换钱说不定会引来灭顶之灾,而在自己手里却可以收藏到几十年后价格高涨的时候。
齐淑芳手里还有几百块钱,够给他们买衣服被褥,于是把金盒子埋到了深山里。
埋藏金盒子的地点和陶罐不在同一处,狡兔三窟嘛!
她有三天的休息时间,但她根本闲不住,春玉米早花生得等大半个月才能收割,她就急急忙忙地去古彭市找房子。她孤身一人,工作安排又比较宽松,上三天班休息三天,要不是为了让自行车有个安放的地方,真没必要租房子。
城里人住房都很紧张,自己都不够住,怎么可能出租,而且齐淑芳还想在火车站附近租房,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嘛!
她在古彭市里转悠两天,没找到合适的房子,只能先去上班。
月初了,铁路局发工资,她的月薪是二十六块七。
齐淑芳了解到,工资标准是由国家统一制定,各地只能执行,不能随便更改工资标准,也没有自己决定工资标准的权利。
国家制定的工种划分非常详细,全国有成千上万个工种,每个工种都有固定的工资。
不同行业的工作人员有不同的工资标准级别,生产线的工人是一到八级工资标准,工资最低的是一级工,最高的是八级工,级别越高工资越高。服务行业中的广播员、炊事员、放映员、电话员等都是一到十级,民警是一到十三级,卫生人员是一到二十一级,技术员是一到十八级,机关工作人员是一到三十级,级别越小工资越高,和生产线的工资恰恰相反。
而且工资区不同,工资标准也不一样,全国划分为十一类工资区,以一类工资区为基准,往上每高一类,工资标准就相应增加百分之三,主要是为了照顾偏远地区或者艰苦地区。北京是六类地区,上海是八类地区,上海各个行业的工资标准就比北京高一点。工资标准最高的地区是青海、新疆、内蒙等地,为十一类工资区。
苏南和苏北属于一个省份,南北的工资区级别却不一样,苏南的部分城市被划分为四类地区,苏北大部分城市则是五类、六类地区,是比较特别的一种现象。
古彭市算是五类地区,根据服务人员的工资标准,齐淑芳拿十级工资。
乘务员和广播员、炊事员等一样,都属于服务行业中的工作人员,工资标准为一到十级,按五类地区划分,十级工资都是二十六块七。
就算齐淑芳是走后门入职,也不可能比张小蝶等人工资高。
要是在六类地区,同样是列车员拿十级工资,应该是二十七块五,比齐淑芳多拿八毛。
别小看这八毛,八毛钱能买一斤肉或者一斤鸡蛋、一斤油,能买七八斤玉米面,能买五六斤米,能买一件汗衫……
古彭市不比北京、上海市发达啊?怎么就被划分为五类地区了呢?浙江是二类地区,安徽是三类地区,看完工资单的齐淑芳有点搞不懂工资区的划分条件了。
她拿到手的钱不止二十六块七。
她的工资单上有一笔妇女卫生费,是五毛钱,还有一笔三块钱的津贴。
她发现王大姐工资单上的种类比自己多一种,除了妇女卫生费和津贴,还有一笔保姆费,其他同事工资单上有的出现了生育费,有的出现了保育费和医疗保健费等等。不过,他们住在公家的房子里得付房租,不是白住的,水电费也得自己付钱。
随着工资发下来,街道发了三十斤粮票,分别是21斤粮、6斤米和三斤面粉。还发了两张工业劵和各种票,票是根据副食本这个季节的额度颁发,目前是一个月一斤肉、半斤食用糖、五两花生油、一斤鸡蛋、一管牙膏、半块肥皂等,这一点和上海的规定相似,按户就是发两块肥皂或者两包洗衣粉,按人头就是半块肥皂或者半包洗衣粉。
还有一张布票,面额为三寸。
齐淑芳拿着布票看了又看,三寸布票够干什么?买手帕么?十二个月是三尺六,如果想做一件衣服,攒一年的布票都不够用。
所有票证,过期作废。
每张票上都有使用期限,尤其是鸡蛋票,都是按照额度分配,这个季度不用的话,下个季度就不能用了,因为下个季度不一定供应鸡蛋。
齐淑芳早就想吃花生油了,选一个休息日,她拎着罐头瓶兴冲冲地奔向副食品商店。
副食品商店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热闹程度不下于淮国旧。
齐淑芳前面还有三四个人的时候,就说明她快到柜台了。
排在她前面的中年妇女也是来打油,可是她没拿油罐子,也没见油瓶子,而是捧着碗,从碗里拿出一团油棉纱递给售货员,递上一张油票和钱,“这时下乡干部专用的油票,在俺家吃饭交给俺家的油票,俺没有副食本,你看着给俺打油吧!”
什么情况?齐淑芳紧紧盯着油棉纱。
“0.2两豆油?真麻烦,就不能多攒几张油票过来打油?净给我们的工作增加负担。”售货员皱了皱眉,收了钱和票,连碗带油棉纱放到跟前的天平上称了称,记下重量,然后浸到旁边单独准备的小油桶里蘸了油,拿出来再称,估计重量超标,她捏了捏油棉纱,挤出几滴油到油桶里,重新称重,这次应该是增重0.2两,分毫不差,才递给顾客。
那名妇女满脸喜色,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离开柜台。
齐淑芳大开眼界。
那块油棉纱好像还在自己家里,回头洗干净给人送去,打油专用啊!
那妇女离开后就轮到她了,赶紧上前。
油盐酱醋酒水什么的都由这一个柜台供应,散装的盛放在铁桶砂缸里面,她依次递上副食本、油票和洗干净的罐头瓶,昂头道:“打半斤花生油!”嘿,是前一个人的好几十倍!
售货员收了票和钱,在副食本上作登记,转身拿起卖油专用的漏斗插在罐头瓶口,然后提起挂在油桶口的三个木提子其中之一,把油舀出来,满满一提子,静候片刻,提子里的油不再往外溢出,才平平移到漏斗上方倾斜倒下,顺利地流入瓶内。
打好油,齐淑芳在副食品商店的各个柜台前转了转,排队买了一斤豆腐,花了八分钱。
回家用花生油炖豆腐去!
美美地吃了一顿青菜豆腐,齐淑芳正在刷碗,有人通知她去邮局领汇款单。
齐淑芳自然而然又想到了贺建国,急匆匆地到了邮局,拿到汇款单,不禁流露出几分失望之色,依然不是贺建国,而是慕雪寻,竟然给她寄了一千块钱!
老天爷,一千块,这是多么大的一笔巨款!
即使齐淑芳曾经拥有过这么多钱,也不由得吸一口凉气,她被吓着了。
慕家的手笔也太大了。
和汇款单一起的还有一封信和一个沉甸甸的大包裹,信是慕雪寻写的,说自己早已平安回到家里和亲人团聚,然后说这笔钱和包裹里的东西虽然不及齐淑芳对自己恩情之万一,但却是自己家人的心意,请她务必收下。
慕雪寻离开时身上穿着齐淑芳的衣裳鞋子,包裹里就有她送齐淑芳的两套衣服鞋袜,还有几块布料、一些果脯蜜饯糖果等等。
齐淑芳收到财物没几天,詹仁怀家找不到慕雪寻,正式和齐麻子撕破脸。
齐麻子今年出去好几趟带了不少妇女回来,有钱买人,有门路卖人,要是没点靠山后台,怎么可能一帆风顺?首先,出门就得有介绍信。所以,齐麻子一点都不怕詹仁怀,钱到了他手里,怎么可能还给詹仁怀?人是在詹仁怀手里丢的,不是他弄丢的。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举报齐麻子贩卖人口,詹仁怀买卖人口,没等大家反应过来,他们都被抓了,牵连出和齐麻子交易的许多人。
齐淑芳上了三天班回来,就听说齐麻子、詹仁怀等都被处以极刑。
流氓罪都被判死刑的年代,他们的罪过犹有过之,判得不冤。
贺建夏这些人也受到了影响,要不是他们买来的老婆咬定说自己不是买卖人口,自己是心甘情愿嫁过来,只怕也落到詹仁怀一样的下场。
贺建夏逃过一劫,他的父母对钟翠芳简直好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