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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凭说:“两三千块钱的吧,也别太好了。”
徐风在一旁插话说:“要买就买个最先进的,要不等一段时间又落后了,还得换,太麻烦。你这最好的是什么机子,拿来看看。”
“最好的应该是摩托罗拉V998了,5888元。”成名边说边拿来一个模型。
“你给便宜点啊,成名。另外还得保证质量和售后服务。这是我们新来的任处长,正是我的顶头上司,伺候不好了他可给我小鞋穿,他给我小鞋穿我就给你小鞋穿。”成雁半开玩笑地说。
“别这样,别这样。人家这是生意,还得赚钱,要不人家喝西北风去?只要买个放心就行了。”任凭这人就是心软,平时买东西他不喜欢跟人家讨价还价,即使还价也不会杀得很低,他有一句口头禅,叫做“给人家少了人家不高兴。”老婆经常用这句话来讽刺他。
“拿吧拿吧,拿个没开封的。”徐风等不及了。
他们买了手机,就到卖包的地方花800多元买了一个鳄鱼牌手提包,又花1000多元买了商务通。这时张亮打电话说大家已经在杏花酒店8包等候了。
出了玉龙商厦,天已经黑了。此时华灯初上,把整个市区照得绚丽多姿,几家高档饭店都在楼下安装了霓虹探照灯,将一个个饭店门面照得象皇宫一样。但最显眼还是新近落成的市政府大楼,从上到下都有霓虹灯照耀,简直象个衣着光鲜的新娘。任凭看着自己刚刚购置的行头,不禁又感慨起来。今天他花掉了公款七八千元,相当于农民七八头牛的价值,小小的一个黑提包就装着几户农民一年的收入。自己真是腐败了。想想自己小时候上学,父亲为自己上学的一元学费借了三家才凑齐的情景,不禁落泪。他是个易动感情的人,况且又好怀旧,这是他前进的动力,但有时也令他满足,从而影响他的进取心。这大概是个辩证的关系吧。
任凭忽然想起应该给妻子乔静打个电话,于是从包中掏出刚刚买的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电话响了三声后乔静就接了。
“我今天晚上在外面吃饭,晚一会儿回去。”
“有事吗?我已经做了你的饭了。”妻子好像不太愿意他在外面吃饭。
“有事。推不掉,回去再说吧。”任凭不想当着成雁和徐风的面和妻子说那么清楚。好像这样有失一个男子汉的尊严。
打完电话,任凭望着窗外,陷入了沉思。
“在想什么呢,任处?”成雁可能看到了刚才任凭眼中的泪花,试探着问。他俩坐得很近,她的问话让任凭感觉到她身上的香气。
“想起了小时侯的事情。”任凭说。
“小时侯你很苦吧?”成雁好奇地问。
“说起来话就长了。小时侯在农村啥苦没吃过?就说吃的吧,黑窝窝头象猪肝一样,又没有菜,只好就着辣椒水吃,就这吃得还很香。当时我们那里有段顺口溜,说是‘好面馍夹肉,越吃越瘦;窝窝头子夹辣椒,越吃越上膘。’现在想想,真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再说穿的,举一个例子你就知道个大概了。那时我一冬天就一条小花棉袄,况且这条棉袄已经穿过了两个冬天了,烂得补丁摞补丁了。没办法换,最后穿得前面结了一层袼褙,老师有一次给我开玩笑,说你兜里有火柴没有?我说没有,你要这干么?老师说他想吸烟,他觉得我的前襟子可以化着火柴了。同学们都哈哈大笑起来,弄得我挺不好意思的。”任凭讲起了小时候的事,好像这事就发生在昨天,实际上这事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是啊,三十多年,恍如一瞬间就过去了,人生能有几个三十年呢?
“但是贫穷在一定意义上来说是好事,他能催人奋发。象我们这些在城市长大的孩子有几个成才的?孟子说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是有一定道理的。”听她这口气像是在城市长大的。
“你是在中州市长大的吗?”任凭忍不住问。他觉得成雁能知道孟子的这句话,说明她是念过书的。
“我?不是。我的经历复杂,一句两句说不清。”她故意卖关子道。
“得了吧,小小年纪,你有什么复杂经历。”任凭还想继续向下问,这时轿车转弯进到一家饭店的院内,显然是杏花酒店到了。任凭和成雁、徐风他们下了车,看到院内停满了豪华轿车,大约有四五十辆之多,大部分是国产奥迪、桑塔纳之类,也有少量的面包车。看来公款吃喝者居多。任凭在调研局时对此是相当反感的,总觉得这些事情是犯罪。但现在自己也成为其中的一分子了。往往愤世嫉俗之类的事总是那些旁观者做出的,一旦福祉降临到自己头上,自己也就心安理得地享受了。
他们从院内向正门走去,任凭趁机观察了一下这家酒店的规模和周围的环境。它坐落在闹市区的一角,是激流中的一个小小漩涡,规模中等偏大,临街一面是一个三层楼的建筑。上面是本市著名的一名书法家书写的“杏花酒店”四个大字,中间是实体的字,字周围用霓虹灯管包就,有红黄绿紫四种颜色,灯管从上至下依次循环闪烁,很是醒目。整座小楼有五只大的探照灯照耀,像泊在港湾里一艘载客待发的巨轮。主楼后面分别是两座配楼,呈东西、南北走向和主楼共同围成一个大院。两座楼上分别上书“桑拿”、“茶楼”、“KTV包房”等字样。
张亮已在门口迎接,看见任凭后招手示意。任凭他们三个人走进酒店宽大的玻璃门,只见三四名身材高挑、皮肤白皙、胳膊如嫩藕、身穿高开叉旗袍的小姐微笑着迎将上来,听说已经定了座,有两名小姐一左一右引导着走向左边的旋转楼梯,楼梯上铺着高级压花红地毯。任凭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一楼,只见一楼是一个开放式的大厅,大概有二十几张饭桌依次排开去,已经坐满了男女食客,有的推杯换盏,有的大吃大嚼。任凭随旗袍小姐上到二楼,绕过吧台,又穿过一长长的走廊,来到一间上书“贵妃厅”的房间外,小姐敲了敲门然后才推开一扇门,一手做个引导的姿势,口中轻声说道:“先生,您请——”
原来裴局长已经到了,正和处里的几个年轻人坐在一个小方桌边打扑克,见任凭过来,只好散摊,其中一个人还恋恋不舍地要打完这一盘。
裴局长拉着任凭的手说:“欢迎欢迎!”然后又转过身指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说:“这是办公室李主任。”
李主任过来和任凭握了握了手。然后说:“我叫李正,是给大家搞服务的,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尽管提出,鄙人一定尽力效劳。”
大家说着就落了坐,裴局长职务最高,又是主人,毫无疑问坐了上首;李主任和任凭分别挨着裴局长左右两边坐下,其他依次是张亮、成雁、徐风、小黄、小黑、小白等业务处的工作人员,共有十几人。这个房间大概有五六十平方米大小,中间放置一张直径约三米的大圆桌,桌上置玻璃转盘。这张大桌约占房间的一小半面积,另一半面积分别放置着大屏幕彩电、组合音响、真皮沙发、茶几等,房间的一角是男女卫生间。房间装修得很豪华,地面铺着暗红地毯,墙四周贴着高档墙纸,天花板安满了大大小的灯。任凭在调研局当了两年处长,大小饭店也进过几家,但还从来没有到过这么豪华的饭店吃过饭。过去他们那里接待客人,大都在机关事务局办的食堂里就餐,那里也有包间,但都是简易的,是专门为那些穷单位招待而设的。吃饭的标准也比较低,一般连酒水也就二三百元钱一桌。那时他们的领导有几怕:一怕来客人,因为一来客人就要花钱;二怕过年过节。过年过节各单位都给职工办福利,发钱发物。还互相攀比,发少了就会觉得比人家矮了一等。三怕搞公共活动。比如说市里组织大型歌咏比赛,不参加吧,市里不依;参加吧,起码得给职工弄身衣服穿穿吧。像财政、工商、税务这些部门都趁机发一套高档毛料西装,价值三四千元。黑不黑也得有那一道,只好量力而行给每人买了一身六十元一套的运动装。真是穷家难当啊!
任凭正在想着,八个凉菜四荤四素已经上齐了。裴局长高叫倒酒,小姐将一瓶五粮液倒进酒壶,依次将每人的酒斟上。到了成雁跟前时,成雁说她不喝白酒,让小姐拿饮料,还有几位女士也提出要喝饮料。这时李主任站起来说:“今天都得喝白酒,谁不喝谁就等于不给任处长面子,也等于不给裴局长面子,我说的对不对,裴局长?知道这酒什么价吗?368元一瓶!比小磨香油贵得多!”
小姐都一一斟上了酒。裴局长端起酒杯看着任凭说:“本来连局长也要参加今天的晚宴,但临时有急事来不了了,他嘱咐我做个代表,我在这里代表连局长,代表局党委对任凭同志到我们局工作表示热烈欢迎!俗话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来大家把它干了!”说罢,自己一饮而尽。
任凭也将自己的酒喝了。他虽然不是十分能喝酒,但应付个小的场面还是可以的。刚才他听裴局长说前半截话还挺顺溜,听到“有朋自远方来”时似乎觉得有点不对劲。可见这个裴局长卖弄学问没卖弄到点子上。
大家都喝了,就剩成雁的酒杯满满的,这时李主任又站起来说:“成雁,你咋恁特殊?喝了喝了。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
成雁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我不会喝酒,真的。我从来就没喝过白酒。我闻到白酒味就头晕。实在对不起,主任。”
“知道酒中四杰不知道?一是红脸蛋的,二是扎小辫的,三是揣药片的,四是戴眼镜片的。四杰你可是占了三杰啊!你比我们都能喝。”李主任还是不依不饶,劝酒也许是办公室主任的基本功。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齐声说该喝。成雁很难堪,也许她真的不会喝酒,如果她能喝一杯酒她早就喝了。从一天的接触中,任凭觉得她是一个文静娴雅的人。他从心里对他抱有好感。于是就给她圆场说:“李主任,算了吧,可能她真不能喝酒。”这一说,李主任又找到新词儿了:“你俩啥关系?你恁护着她!”
“她是我的部下。怎么,替部下说话,错了吗?”任凭从容地回答。
“好好,那你替你部下把这杯酒喝了。”
“喝了算不算?”“算!”
“好!”任凭将那一杯酒一饮而尽,末了又故意喝得吱吱直响。这时成雁感激地看着她。他在放酒杯的时候顺便看了一眼成雁,两人的目光相遇,成雁迅速将目光移开了。
任凭是最讨厌别人劝酒的,他觉得这事儿关系到人权问题,人在酒桌上有喝酒的权利,也有不喝酒的权利,你何必强迫人家喝酒呢?但这种理论在现实中是行不通的,尤其是在中原地区,劝酒被认为是一种礼貌行为,是为了客人好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都开始活跃起来。任凭当然是喝酒的主角,大家纷纷给他敬酒,说着场面上的恭维话,不一会儿就喝得脸红脖子粗了。其次的中心是裴局长,但他是最高领导,他要是不喝别人也不好很劝。但是好像今天他兴致很高,也是频频举杯。最活跃的是李主任,在饭桌周围来回穿梭,该碰酒的碰酒,该敬酒的敬酒。任凭趁李主任和别人喝酒的机会,抓紧时间吃菜。他大致浏览了一下桌子上的菜,竟有十五六盘之多,少部分自己见过的,诸如牛肉、西芹之类,大部分都没见过,又不好意思问别人,只是闷着头吃。这时开始上汤了,只见那位领班小姐端一碗粉条模样的汤先放在裴局长面前,又依次放在任凭等人面前各一碗。这时裴局长招呼任凭和正在劝别人喝酒的李主任:“喝汤了,喝汤了,粉丝汤!”任凭端碗喝起那碗“粉丝汤”来。喝了一口,觉得那粉丝好像很筋,很滑。他不禁小声问也在低头喝汤得成雁:“这粉丝汤怎么这个味?”
成雁一口汤“扑哧一声”吐在了碗里,赶忙从桌上拿了一片餐巾纸擦着。任凭自己觉得说外行话了。成雁笑了一会儿,忽然用右手掩住嘴说:“这是鱼翅汤,一碗一百多块钱呢!”
我的天!任凭惊得目瞪口呆。鱼翅汤他以前是听说过的,总以为那是招待外宾用的,没想到今天自己竟享受到了,再者,这汤又是这么贵,味道也不是特别出奇,自己觉得是一种犯罪。他想着喝着,一碗鱼翅汤还是很快进肚了。
晚宴结束的时候,大概晚上九点,任凭想着妻子乔静交待自己要早点回去的话,站起身来说:“谢谢局长、主任,天不早了,我就告辞了。”这时李主任说:“任处长,下面还有节目,裴局长请你洗澡。”任凭还要坚持回家,这时裴局长半笑着说:“怎么,我请不动你?”徐风也在一边说:“去吧,去吧。局长请客,这可是你的荣幸。”任凭觉得再坚持自己的意见真的不合适,只好从命。成雁、张亮等业务处的各人都推托自己有事先走了,其实是识趣离开了。因为象这种场合,明摆着是请任凭的,别人如果硬是去了,也没什么不可,但会被人认为不识相。
任凭、徐风、裴局长还有裴局长的司机小周,跟着李主任下了楼梯,穿过后院,只见一座二层小楼,上写“桑拿部”,他们上到二层,对着楼梯是一个长方形的巴台,巴台旁边是一排鞋架,象是商店里的电视墙,巴台里面站着一个约三十多岁的妖艳女人,给人感觉脂粉擦得很厚,象是要掉下来渣子,嘴唇很红,好像沾了鲜血。见有客人来了,马上满面春风地招呼着,嘴里一口白牙特别引人注目。
李主任招呼大家一一换了拖鞋,要了五份毛巾、肥皂、洗发水、搓澡巾、一次性裤头等物件,又招呼服务生开了两个房间,大家开始了清洗运动。
这家饭店的桑拿部规模很大,包间大概有几十个,大厅里大概也有二三十个铺位。浴池和桑拿房都在一楼。坐在桑拿房里的任凭,好像走进了炼狱,直觉浑身上下象虫子爬的一样。不知是谁发明了这玩意儿,据说是从泰国传入中国,泰国是属于热带地区,平时炎热的天气就够人受的了,为何洗澡的时候再要经受一次热浪的洗礼呢?真是不可思议。任凭第一次洗桑拿是在一个低档的澡堂,一次五元钱。那个澡堂的供暖设施太差,冬天把人冻得发抖,而桑拿房里却很热,好像外面是数九寒冬,里面是三伏盛夏。所以他对桑拿的印象并不是很好。
任凭大汗淋漓,出去冲了个澡,这是李主任招呼他说:“搓搓背吧,现在还有一个搓背工。”任凭赶忙说:“你先搓,你先搓。”
两人又推让了几次,最后还是让李主任先搓了。李主任毕竟比他大几岁,从礼节上任凭应该让着他。
任凭基本上洗完了,正在无事可做,忽然看见浴室的墙角有两个浴缸,呈弯曲状,每一个能容纳两个人。浴缸里的水呈碧绿色,大概是水清的缘故。任凭跳进了其中一个浴缸里,水温不热不凉,他将身体侵入水中,开始眯缝着眼养神。他瞥见裴局长、李主任、徐风、小周几人都赤条条地平躺在搓背的床上,个个都满身肥膘,尤其是裴局长,更是大腹便便。不知怎么的,任凭突然想起小时候在老家看大人煺猪的情景。小时候每当过年,生产队里养的猪就要杀了分给社员,屠夫手持木棍猛地向猪头上抡过去,猪当即倒地,众人七手八脚将猪抬到院子里的大锅台上,屠夫便手持尖刀从猪的肋下刺向猪的心脏,早有人拿盆子将猪血接了,再将整个猪体放进半滚的水中,等猪全身都被烫了一遍,再抬出放到一个大门板上,几个年轻男劳力用刀刮猪毛。被刮掉毛的猪,白白亮亮,颤颤巍巍,真象现在搓背工搓的人体。
看着这几个人,心中不禁偷偷地笑。别看平时都人物人六的,头上有这长那长的桂冠,现在衣服一脱,都大同小异,都是百十来斤。那些帽子都是人为地戴上的,实际上只存在于人的心中。
大家搓完了背,都回到包间里休息。任凭进到房间里,见徐风正躺在床上看电视。
“你的传呼响了好几次,大概是谁有急事找你。”徐风说。
任凭从柜子里拿出传呼看了看,见上面已有四个传呼,号码都是自己家的,最后一个是汉字的,上写“乔静请速回电话。”任凭看了看传呼上的时间,已经是十点了。可能妻子乔静等急了。
他取出新买的手机,给乔静回了电话。乔静在电话里说也没什么,就是他不在她睡不着觉。他一边答应着一边准备穿衣服。已经十点了,真是有点晚了。在调研局上班的时候,他回家都是很准时的,因为他每天都要接自己上三年级的女儿。那时的他是三点一线式的,家里、单位、学校来回穿梭。
这时服务生进来了,手中拿了两套类似于睡衣之类的衣服,请任凭他们去按摩。任凭真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道道,按摩他是按过的,那是在盲人医院,但他实在是受不了那种揉搓按压,觉得一百个不舒服。就说:“徐风你去吧,我打的回去。”
徐风把电视声音关得小了一点说:“那怎么行?不说你是领导,我是兵,就说裴局长的面子你得给吧?任处长啊,这事你经的还少,不,我说错了,可能这事你比我经得多,比我的道行深。但是我认为你走了不合适。首先,今天是裴局长请客,李主任作陪,这两人在咱们局也算是个人物,得罪了谁都不合适;其次,能在一块洗桑拿,在一块按摩,这本身可以拉近你们的关系,既然他们跟你一块做这些事,就证明他们没把你当外人看,你要是中间走了,让他们怎么想?肯定是想着这家伙在防着他们,以后就再不会和你接近了。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假如几个人共同去偷东西,其中一个人半道却蹓了号,另外几个人怎么想?肯定想着那个人去告他们的状去了。”
一席话说得任凭无言以对,看来人世间的什么事情复杂着呢,连当小偷都有很无奈的时候。干脆恭敬不如从命,今天就老老实实享受一回,看他还有什么花样。既来之则安之吧。想到这,他把衣服重新放到柜子里,接过按摩服穿上,和徐风一起跟着服务生出了门。服务生走到走廊的尽头推开那道虚掩的门,里面是一个二十多平方米的房间,几个服务生在那里看电视。只见刚才领任凭过来的那个服务生向另一个高个子服务生耳语了两句,那高个子服务生点了两下头表示会意,高个子服务生立即招呼任凭他们跟他走,原来的那个服务生退去。高个子服务生又推开里面的一道门,原来这是一个卫生间,里面放有洗衣机、拖把等物,上面扯了几道尼龙绳,尼龙绳上搭满了女人的乳罩、三角裤头。任凭正在纳闷,心想领到这厕所里按什么摩?只见服务生掏出钥匙开了厕所里面门上的锁,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任凭和徐风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三十多平方米的大厅,大功率的空调吹得里面暖融融的。周围放满了真皮沙发,沙发上坐着二十多个妙龄女郎,个个都穿得坦胸露背,有的睁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任凭他们,有的则忸怩作态,故意摆出风骚的姿势。任凭从没见过这阵势,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还是徐风用手碰了一下他的胳膊,他才如梦方醒。这时服务生大方地说:“先生,请你们挑吧。”徐风也对任凭说:“老板你挑吧。”
任凭看花了眼,象一只蝴蝶飞进了万花丛中,落到哪一只上好呢?怪不得昏庸的隋炀帝晚上挑宫女的时候用羊车拉着自己在宫女的门口徜徉,羊车停到哪里就在哪里过夜,宫女实在太多,决定要谁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任凭想反正要决定,干脆用查数的方式,从左边数第六个,结果第六个是个很不错的姑娘,打扮得不算耀眼,但看起来却很白净,眼睛很大。姑娘得意地看了一眼其她同伴,站起来领着任凭进到里面的一个包间。这时徐风也挑了一个姑娘走进了包间。
这里的按摩间大概有十几间,一个胡同进去,两边是门,房间里面除放有一张简易单人床外,别无他物。房间内灯光昏暗,房间与房间之间用木板隔开,根本不隔音。任凭只听见四周床在“唧唧”直响,女子故作姿态的呻吟,男人大声的喘息。他虽然没有经过这种场面,但是作为一个成熟男人他是能听懂这种声音的含义的。看来这是一个淫窝。
这时白净姑娘已经像小鸟一样依偎在它的怀里,轻声地问:“请问先生怎么做法?”
任凭推开姑娘说:“不就是按摩吗?”
姑娘故作吃惊地说:“先生没来过这里?”
任凭真诚地说:“没有,真没有。”
姑娘嘴一撇说:“我不信。”
任凭说:“我真没来过,谁来过谁是小狗。”
姑娘可能相信了任凭的话,不再怀疑。她接着说:“这里虽说有按摩服务,象中式、泰式、法式都有,但主要是全套服务。你们刚才已经来了一高一矮两个人,他们要的就是这项服务。另外还有推油、打飞机等。”
哎呀,有这么多种服务,姑娘说的好多自己听都没听说过。任凭试探着问:“你这姑娘有多大?你竟然懂这么多。”
姑娘双手往腰间一掐说:“这叫业务熟练,象你们当官的不熟悉业务能行吗?”
嘿,还真是的,现在真是改革开放了,干什么的都有一套理论。这时姑娘已将上衣脱去,露出两只象馒头一般滚圆的乳房,两只乳头红红的,象是在那馒头上点了两点红颜色。然后弯腰去脱下身的八分短裤。任凭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到女人的裸体,即使是妻子乔静的也没有,因为和妻子做ài总是在被子底下进行,况且又是黑灯瞎火,现在突然一个年轻女子一丝不挂站在自己面前,他先是一愣,接着浑身开始酥麻起来,不知什么时候那根不争气的东西开始苏醒,几秒钟内已将按摩裤顶得老高。姑娘把自己的衣服脱完后,就去脱任凭的衣服,任凭不好意思地躲避着,但是想想刚才徐风说的话,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自己将衣服褪掉。白净姑娘命令他趴到床上,他不知何意,只好按照做了。但实在是憋闷得难受,因为他的东西硬得厉害,压下去真怕压折了。他赶忙起来,白净姑娘见状笑得弯了腰,说还没见过你这么逗的男人呢。任凭再也受不了这种刺激了,猛地象饿虎一样扑向姑娘,嘴巴如疾风暴雨般地在姑娘身上乱亲,下身不知什么时候进到姑娘的体内,只觉得浑身一紧,一股液体从下面喷薄而出,自己象是从山顶上滑落下来一样瘫软在姑娘身上。直到姑娘使劲推他时他才醒来,看到自己的狼狈相,慌忙穿上衣服一口气跑到房间内,心跳得自己都能听见响声。
任凭躺在床上,回忆起刚才的一幕,只觉得姑娘的两只大奶总是在眼前晃动,挥之不去。耳朵不由得热了起来。自己从来没干过这种事,从前只是听同事们说起这些事,自己也曾在脑子里想象三陪女的样子,没想到今天自己竟成了帮凶。难道人就是这样变坏的吗?这时本地一家电视台正在播放本市公安机关突击抽查娱乐场所的情景,一群三陪女被抓获了,在摄像机的镜头前,个个打扮妖冶的姑娘纷纷将头向下勾得象豆芽,看来他们自己也认为这种事情不大光彩,要不怎么不昂头挺胸地面对镜头呢?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徐风回来了。他一见任凭就说:“你出来得太早了,真亏了那三百块钱。”
任凭诧异地问:“三百块钱,怎么回事?”
“你不是不知道什么叫台费吗?今天这三百块钱就叫台费。小姐在这里工作叫坐台,小姐被客人领出去叫出台,小姐的小费就叫台费。也不知是谁起的名字,也没有写在课本上,反正大家都这样叫。还有,这坐台有坐高台和平台之分。”徐风越讲越来兴趣,也不知他从哪里得来的这些知识。
“什么平台高台?”任凭好奇地问。
“这是内部的行话。所谓坐平台就是泛指那些三陪女只陪跳舞、搞正常的按摩等,不和顾客睡觉;坐高台就是和顾客发生关系。”徐风不厌其烦地解释着,“看来在这方面你还真是个处男哩。”
任凭真不知道,徐风在这方面的知识可真是够丰富的。也许见多识广,司机这个职业就是这样的。徐风又问:“你搞事了没有?”
任凭不好意思地说:“也算吧。”
徐风压低声音说:“我觉得你肯定很紧张。人第一次干这事都这样。我第一次干这事的时候才气人呢,那东西死活不争气,没办法,结果白白浪费了一百元钱不说,还让那个小姐奚落了一番,说我有病。但是今天这可是高档的,还是全套服务。”
“徐风啊,我问你个问题,这全套服务到底什么意思?我刚才也听那个姑娘这样说。”任凭的好奇心又上来了。
“这个问题可是绝对隐私啊,不过我看你也不是那假正经的人,都跟你说了吧。这全套服务,我也有幸遇到过几次,东北人做得最好。第一是舔,先用舌头舔后面,从脖子、耳朵到脚跟;再添前面,也是从头到脚。第二是吹,即是吹箫,吹箫又分干吹和湿吹两种。我刚才的那位姑娘做的是湿吹,湿吹又分冰火三重天,冰火五重天等等。冰火几重天你不知道吧?我估计你不知道,干脆给你讲完算了,省得你再好奇地问。所谓冰火就是三陪女在吹箫的时候旁边放两杯水,一杯是热水,一杯是凉水。喝一口凉水吹上一会儿,将凉水吐掉再喝热水吹,如此反复几次就是几重天。这些进行完了,最后才是正常的打炮。”徐风讲得很拗口,最后不得不将话说得很慢。
任凭听着,真象是听天书一般,听到最后,他有点恨起男人来。男人们真不是东西,正常的男女关系也就罢了,还想出这么多花样来,简直是对女人人格的践踏和蹂躏。但是话又说回来,那些女人们怎么那么不顾廉耻,干些猪狗不如的勾当?都是金钱惹的祸,商品社会中将人异化成了金钱的奴隶,使人对其顶礼膜拜,就象原始社会中人们崇拜图腾一样。
任凭坐上车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五十分了,此时街上的人已经稀少了,虽说是春天,但寒意未消,所以人们的夜生活还不是那么活跃。有几家歌舞厅的门还开着,服务生在门口守望,偶尔有客人出来,服务生忙着笑脸相送,那些客人坐上等在门口的出租车,渐渐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任凭坐在车子的后坐上,听着车里音响播放的那首六七十年代流行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一天的生活在他的脑子里过起了电影。粗略算来,自己今天消费七八千元,不,加上吃饭洗澡的钱恐怕超过了万元。自己的月工资是多少?一千多元。怪不得人们都挤扁头地想去当官,原来当个有点小权的官真比普通工薪阶层好过得多了。都说当官的达到了四个基本原则:“喝酒基本靠送,抽烟基本靠供,工资基本不动,老婆基本不用。”任凭虽没有到那一步,但是根据今天的观察,他是相信这几句话的。刚才自己在桑拿房内的行为真是堕落,自己不但做了那种事,还对徐风讲的东西很感兴趣,频频发问。自己真对不住乔静,他和乔静虽说没有多少感情,但毕竟是十几年的夫妻了,自从和她结婚后,任凭还没有动过别的女人。妻子虽说不象电影明星,但还算得上是端庄秀丽的那一种。今天回去要是乔静问起来该作何解释呢?
这样想着,自己的家就到了。徐风将车停在楼下,问:“明天我几点来接你?”
“八点吧。咱们单位现在几点上班?”任凭问道。
“八点半上班,八点十分从这走就不晚。”
任凭忘了,自己现在已经不用骑自行车了,他的思维老是停留在骑自行车时代。过去他八点从家里走,路上骑车二十五分钟,累得浑身是汗。现在虽说比原来单位还远一点,但是有了代步工具了。看来徐风说得对,就按他说的办吧。他安排了徐风两句,就下车和徐风告别了。他夹着包上了楼,心想乔静早睡了,干脆自己用钥匙开了门,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
里间里的门虚掩着,女儿房间的门关着,不用说女儿早睡了。可是自己房间里还亮着灯,妻子正躺在被窝里看一本小说之类的书。见任凭回来了,她把书向床头柜上一放,折身就坐起来了。
“当官就是不一样啊!”乔静打了个哈欠,边起来上厕所边不无讽刺地说。“没办法呀,第一天上班,同志们热情款待,盛情难却。”任凭尽量说得合情合理一些。
乔静坐在马桶上,只听见“雨霖铃”之声过后,旋即起来用水冲一下,走出卫生间,她指着墙上的表问:“请问现在几点了?”那只钟表的指针已指向十二点十分。
任凭双手一甩说:“有什么办法呢?几个人热情很高,吃过饭还要和我玩扑克牌,打双升。要是不来吧,怕伤了弟兄们的感情。”男人在这种事上真是说谎的高手,任凭不假思索就说得很流利。
乔静见任凭说的合理,就不再追问,于是就脱衣上床,同时催促任凭说:“快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任凭本来心就虚,妻子又要他赶快睡觉,他越发不自在了,踅进了厨房装作找东西吃,见灶台上都是剩饭、剩菜之类,他夹一口青菜放在嘴里嚼得恨响。妻子说:“你没吃饱吗?你还吃的高级宴席呢,怎么不吃饱呢?”
“吃饱了,但是打牌又打饿了。”他继续敷衍着。
“你们男人就喜欢打牌,简直是浪费生命。有时间看看书也比那强得多。”妻子认真地说。
“喝酒打牌可以交流感情,你没听说过手谈吗?大概指的就是这个。光坐在屋里读书能认识人吗?怎么处理同事之间的关系?”任凭踱进了卧室,嘴里还吃着东西。他这样转了一圈以后情绪稳定多了,于是就开始宽衣睡觉。这时乔静也将衣服脱了,只剩下胸衣和三角裤。二人钻进被窝里,乔静就向任凭依偎过来。要是在平时,任凭见此情景会立即发动起来,但今天不知怎么了,就是无动于衷。可能是自己已被那可恶的三陪女掏空了?真是不可思议。但是乔静那么主动,自己总不能躲开吧?于是假装和她温存,伸出一只胳膊将她揽在怀中,但下身就是不听使唤,虽百般刺激依然软如面条。最后任凭不得不无奈地说:“今天不行,可能是我喝酒喝得太多了。”
“你原来喝了酒以后很厉害的。”乔静娇嗔着说,作为一个三十多岁的成熟女人,她对性的羞涩感越来越少了,现在她慢慢地已经敢于大胆地追求了。
“那是喝得少,喝得多了就不行了。喝多了就麻醉了。”
男人喝酒多了确实是不行的,任凭在这方面是有体会的,为此他常常怀疑《金瓶梅》上描写的西门庆酒后淫乐的真实性,据此他还推断作者在性经验上不足。但是任凭今天没喝多,即使喝多了,几个小时已过也该醒来了。乔静吃了个闭门羹,气得身子一翻给任凭一个屁股,闷闷不乐地睡去了。任凭想着白天发生的事,也昏昏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