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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是人生旅途的跋涉者,在跋涉的过程中,保持一个姿势、坚持一个方向走到头的人少之又少。每个人都会遇到十字路口的抉择和徘徊,会有回眸时的反思和总结,会有高山前的犹豫,深水前的踯躅。转身,是跋涉者旅途中最常见的动作,有人为了去寻找一条更开阔、更平坦的路,有人为了使生命更富有意义。回眸自己的旅程,每一次转身都没有多少华丽的色彩,选择的竟然是一次次从负数开始。
第一次转身是上天安排的、宿命的,当我来到世间第十一天的时候,一转身,身边的父母亲人都变了模样,生存的土壤和环境也发生了改变。我像一株被移植的花草,换了洒水施肥的园丁,换了还未来得及适应的环境,呼吸着陌生的空气,适应着没有血缘纽带维系着的亲情,命运在最开始的时候就为我设置了这么一次转身,这个转身奠定我一生疼痛的命运,也让我过早体会到人生的复杂。
一切从负数开始,失去了血缘亲情,一株被移植来的植物是很招人耳目的,在别人的唾沫星中成长,就算是植物也能感受到那种受歧视的颜色,就算你生长得再出众,因为你的根不在这里,你只是这个地方的一个移民,你注定了要受到别人的腹诽,许多让人听了不舒服的声音会时不时地飘进你的耳朵,让你的心一阵阵悲切。是的,悲切,一个与年龄不相称的词汇,扎根在幼小的心灵。因为自己是被亲生父母遗弃的,所以,总有一种活在世上多余的沉重感。那时隐隐地恨自己的亲生父母,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是谁,但恨他们亏欠了我一个完整意义的家。
第二次转身是高二文理分科的时候,我那时是那所重点中学班里第一名的学生,文理分科的时候,不顾各科老师语重心长的分析之中隐含的关心毅然转身学了文科。这一次转身,是基于自己内心爱好的,但这一转身却把自己从半山腰的高度摔到了山沟沟里。我感激高一代我物理的老师,他说:“你这样做是不正确的选择。因为,第一,你现在在班里遥遥领先,正常发展下去考个本科是不成问题的,而你学了文科又跟别人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等于抛弃了自己的优势;第二,我们学校重视的是理科班,从师资力量到升学要求,理科班各方面都占优势,而文科班实际上是为经过高一一年的学习学不了理科的人所设的,是学校的渣滓班,学风和管理历来很差;第三,按照历届的高考情况,文科班考上本科的很少,正常下来考个专科也就不错了。你要考虑清楚再做决定啊!”可我还是转身了,从一个相对的巅峰下落到一个不被人关注的位置,从一个优势的环境,跌落到一个良莠不齐、鱼龙混杂的环境,人生又一次从负数开始。没有任何文科基础的我相比于那些只爱文、学不进理的人已经是从负数开始了,我还不得不弥补因为环境的变化带来的无形的亏空。起码我不再是老师眼中的明珠,我需要付出加倍的努力才可以重新博得新的任课老师的关注;我还得努力控制自己不受那些整日不学习,一心混文凭的同学的影响。
第二次转身注定了我降低了自己能够飞行的高度,有一些客观的东西主观上是无法补得起来的,我不是超人,不可能置身于世外,该受的影响都受到了,老师的预言都应验了,人生因此而多了许多曲折,生命有了更沉重的体验,但经历过却没有后悔过,因为这样的选择是忠实于自己的内心的。
第三次转身是为了爱情。人常言“女攀高门”一个女人嫁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优越于自己的人才是正常的传统观念中应该的事情,可我当年却以一个大学学历的老师下嫁给了一个潦倒落魄、不名一文的名义上是农民实际上当农民都不合格的人做妻子,周围的人都以诧异的目光看我,看我的惊世骇俗,也看我的命运悲苦,在别人的嘀咕声中,在舆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人生又一次从负数开始。
事隔多年,当朋友们再次说起当年我怎么有勇气去走那一步的时候,我说,我自己是苦孩子,是苦水里泡大的孩子,看着他比我还要苦,找他就是找了一点心理平衡吧。这句话只是玩笑,但当年的抉择却显示出自己本质上善良、重感情和对爱情的坚贞,我不是一个徒慕虚荣的人,为了爱情,什么苦都愿意吃,都吃过了,而我们的爱情也因为从负数开始,每往前走一步都是盈余。
我的爱人,他是我的同学、知己,也是我志同道合、心心相印的朋友,他只是在走人生关键的那几步路时乱了阵脚,一步错,步步错,错到山穷水尽,我是那么懂他、那么信他,就算是他走投无路的时候我也觉得他是我的信仰。我庆幸自己能有机会在他穷途末路的时候给他带来一点生活的亮色和希望,能够在他生命的过程中充当他饥饿时的面包,救赎他张不开翅膀的灵魂,就觉得自己功德无量,活得很值了。我不是大慈大悲的佛,但我愿意成全他,成全他一世的心愿。
第四次转身,我抛弃了得来不易的教师资格,而把自己的工作关系挂靠在一个厅局下属的企业,把自己沦为一个打工者,在别人的唏嘘声中结束两地分居带着孩子与爱人团聚,又一次从负数开始为新生活打拼。
从此在同一个城市有了我们比翼齐飞的身影,从此三口之家有了真正的乐园。
人生有爱,就有不竭的动力。一生中,有一套可供居住的房子,有一辆可以代步的车子,有一个传承生命的孩子,有一些消费不挡手的票子,生活的需求就基本满足了。
而这一切,我们没有用多久都已变成现实。
人生有舍才有得,扬弃之间要遵循自己内心的真实,哪怕从负数开始,前行的步伐也要快得多,为爱生存,生命才更加纯粹、更加有意义。
转身,一次次从负数开始,盈亏之间其实是一种勇气。
转身,带着爱与爱好,幸福的路在脚下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