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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转到儿童心理卫生部门那里去啊。”

    要有那么简单就好了!朱主任不禁头痛地看着不知事情严重性的褚友梅。

    “呃,你也知道,医院里人多嘴杂,郎医师不愿意小薇被贴上心理有问题的标签,所以才会拜托陈主任,让小薇先到这里看看。”朱主任在心中暗暗翻了翻白眼,她没有透露要小薇检查的事可是他们夫妻俩威胁兼利诱、软硬兼施才总算达成的超级任务。

    褚友梅怎会知道朱主任心中有那么多的曲折,她只是单凭经验与事实下了专业性的结论:“可是,小薇的确不是自闭症,我们所能提供的帮助很有限啊。”

    坐在小小的治疗室内,朱主任凝视着眼前年轻单纯,却隐然显露出坚强刚毅特质的清秀女子。她脑海里突然一阵灵光乍现,也许,褚友梅会是那对可怜父子的救星。虽然有些心虚,朱主任仍是装起笑脸打哈哈说:

    “不然,我们暂时先收小薇当个案观察,反正你也瞧见了,那孩子已经四足岁又五个月,看来却像是个不到三岁半的小孩,我们先用‘疑似发展迟缓’收他看看,由你负责,好吗?”模糊的诊断说明总是最好用了。

    由她负责?褚友梅瞪大了双眼。“可是”

    “唉!想来郎医师也真可怜,”朱主任昧着良心,唱作俱佳的哀叹。“一个大男人骤失妻女,惟一的儿子又变成这个样子”

    妻女?一向对八卦新闻颇显迟钝、收讯功能明显不良的褚友梅只是模模糊糊地想起可能的交通事故、空难意外等等。她也叹了口气,上司都对自己低声下气的软言相求了,她能不答应吗?褚友梅于是点了点头:

    “好,我暂时收小薇看看,不过如果必要时,我还是希望能让他转到儿童心智科那儿去做个检查,这样子对他也比较好。”

    朱主任忙不?地猛点头。还能不好吗?她成功地丢掉了一个烫手山芋。

    ?

    终于又是过了疲倦的一天。下班后,褚友梅独自回到自己承租的单身套房。

    别的都会女子到底过着怎样灯红酒绿、闪闪亮亮的人生,褚友梅并不怎么清楚,生性单纯、奉行简约的她,只差没把“simpleisthebest!”当作标语贴在房门口。

    难道是她这样的生活态度错了吗?坚持自己的原则与理想,曾使褚友梅无数次与蒋家伟大起冲突。

    还记得大学时代的她,曾经兴高采烈的向蒋家伟描述自己想要在有几年的工作经验之后,再赴美进修。虽然褚友梅未曾深想过一定要拿什么博士、硕士的,她只是单纯的凭借着一份对于知识的渴求,就像是其他无数的校园情侣一般,褚友梅向自己的男友,也就是蒋家伟提及了自己的愿望。

    但是蒋家伟的回应却万分猛烈。

    “你要去美国?”蒋家伟活像在看着什么怪物一般地看向褚友梅。“你念的书还不够多?你都已经念到医学院了,你的生涯规划里到底有没有我的存在?你的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

    褚友梅一下子被蒋家伟的怒气弄得莫名其妙,她的火气不禁也相对地升高了。“我只是向你说说我的梦想,为什么你要这样生气呢?”

    还记得蒋家伟当场马上善变地语气一软,他做出了最为深情款款的表情,拥住了忿怒不解的褚友梅说:

    “我是因为爱你、舍不得你啊!”蒋家伟流露出一派深情男子的模样。“你要是出国变了心,那我怎么办?”说着说着,还吻上了她的唇。想起蒋家伟当时的神色,褚友梅不禁作呕,哼,现下到底是谁变了心、负了义?想来天下男子皆是一般负心!

    收拾起雅洁套房中散放的英文书籍以及录音带,褚友梅无端的想起前些日子,同事兼好友的夏筱倩在听到褚友梅仍有留学的意念时所说的话——

    “你还要去美国?”夏筱倩睁大了圆圆的眼,不可置信的惊呼。“你不嫌蒋家伟那烂人在美国污染空气、破坏臭氧层吗?”

    曾经亲眼见证这段感情的夏筱倩对于蒋家伟的负心之举简直是深恶痛绝,只差没有越俎代庖的帮褚友梅雇杀手越洋追杀,或代钉一个稻草人照三顿施咒了。

    而褚友梅闻言只是笑了笑说:“没道理为了那烂人我已经失去了我的感情,现在还要再失去我的理想吧。他没有那个能耐!”

    说穿了,其实褚友梅并不是那样的洒脱,如果可以,她也想离那个伤透了她的心的蒋家伟远一点。可是美国那么大!她在空白、新粉刷的墙面钉上了美国的地图,并将房中的小巧地球仪转向属于美国的位置——

    哼!只要褚友梅还不得不与蒋家伟待在同一个地球上的一天,这世界上就没有一个地方是他去得、而她褚友梅去不得的!

    她再一次面对镜子勉励自己。

    失去了蒋家伟并不是世界末日,褚友梅这样告诉自己,她很有可能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毕竟赛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就像她自己最喜欢的歌里说的——这世界辽阔,她总会实现自己的梦。

    ?

    儿童复健部广大的治疗室内

    眼前的小男孩就像是在做梦——而且很可能不是什么好梦。

    褚友梅试过了满屋的玩具,从机器人、米老鼠、大布偶、遥控车,甚至到能引起任何最顽固小孩兴趣、装满彩色小球的游泳池,小薇依旧是一无所动。他依旧是八风吹不动般的静静坐着,低垂的视线紧盯着球池里的某一处。

    而这种类似的情况已经连续过了一周。

    褚友梅静静地叹了口气。要不是她发现到这一、两天来,小薇虽说是仍未有任何反应,但姿态与神情中的戒备程度已是大大地降低,她可能早就要尖叫着投降,请朱主任另请高明了。

    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褚友梅烦恼地思索着对策。她十分确定小薇的种种感觉与动作器官都十分的正常,统合上来说也没有特殊的障碍,加之智力与健康亦无明显的问题,褚友梅十分确信,小薇应该是情绪上的障碍或许就像是朱主任口中所说,那个关于他母亲死去的意外事件吧?

    很好,既然小薇不想说话,那么就由她来说话。

    “小薇,”褚友梅若无其事地放缓了口气:“你来这里一个礼拜喽,有没有看到什么你喜欢的小朋友啊?”

    或许是自己长得大讨人厌,不得小薇的缘那么,就用其他来治疗的小朋友当诱饵试试看好了。褚友梅很阿q的想。

    午后的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暖洋洋地洒遍了面积广大的大治疗室。下午的治疗室里奇异地少了平日的喧嚣和哭闹声,只有三三两两的白衣治疗人员与小朋友们搭配着做个别治疗。

    褚友梅招了招手,而小薇意料之中的仍是动也不动。褚友梅只有亲自将他抱到了自己的膝上,两人悄悄地由深广的球池中往外探去。

    最靠近他们,一个动作快速无比的小男孩正飞快地由高高的垫子向下跳落。然后,再用武侠片里才看的到的身手,咻地又攀上了垫子。

    这才是自闭症。褚友梅暗叹。

    “很厉害对不对?那是‘忍者’小洋。”褚友梅仔细的看着小薇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光芒,不动声色地继续介绍:“他也是生病的小朋友喔,你看他玩得很高兴对不对?要不要跟他一起玩?他比你大一点点,是小扮哥喔”

    很好,没有反应。

    “那个是‘光头’平平,”她拉起小薇的手,指向治疗室另一端正在玩电动钓鱼机的光头小男孩。“跟他一起玩的是伟朋,两个都是小学一年级的哥哥喔。”

    仍是没有反应。褚友梅斜睨着小薇的面孔,嗯,既然小男生都引不起小薇的兴趣,那么试试小美女好了。

    褚友梅左顾右盼,终于发现一个适当目标。这个可够“古锥”、够“卡娃衣”了吧。

    “有没有看到那边在玩穿珠珠的小朋友?她叫‘豆豆’,今年也是四岁喔。我想想,应该比小薇小一点点,是小薇的妹妹”

    小薇闻言却是全身猛地一震。不过,却完全不是褚友梅意料中的反应,褚友梅不知是哪一句、或是哪一个字刺激到了小薇,只见他突然剧烈地摇起头,小小的身子像是要被某只无形的大手摇散般地猛烈颤抖着。

    “小薇?”

    男孩脸上惊恐欲绝的神色令褚友梅大惑不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试探性地用人类最共通的抚慰方式抱紧了小薇,发现小薇竟没有抗拒,乖乖地缩在褚友梅怀里颤抖。紧抱着害怕莫名的小薇,褚友梅决定她不应该再保持沉默了。

    ?

    小薇的情况绝对是有问题!

    治疗时间过后,遍寻不着朱主任的褚友梅,做了一件她早八百年就想做的事。

    这一周以来,小薇都是由语言根本不通、一问三不知的菲佣带来复健部的,而小薇的父亲,那位据说“十分可怜”但是应该就在同一家医院里的郎大医师居然一次也没有露过面。这太过分了!这个男人到底关不关心自己的小孩?

    “你要干什么?”夏筱倩惊愕的看着褚友梅怒气冲冲地回到办公室,翻箱倒柜的查起医院里的内线电话代码。

    “找小薇的爸爸。”真奇怪,怎么不通?哼!打总机

    不了解她莫名其妙举动的夏筱倩翻了翻白眼:“你们为什么都叫他‘小薇’啊?好像女生的名字喔。”

    “不然你要我叫他‘小人(仁)’吗?”这倒也是。

    褚友梅用耳朵夹着电话筒,一面翻起一周以来的治疗记录,电话在响了老半天之后终于通了。

    “神经外科?我找郎医师。不,我不是他的家人,我是儿童复健部。什么?他很忙?要我去你们科里找他?”这是哪一国的态度?

    “那不可能,我也很忙!”褚友梅凶巴巴的说。

    为什么当上医生的人好像都是这种态度?难道这是医学系的某种必修课程吗?褚友梅咬牙切齿道:“小姐,请你转告他,我一定要跟他讨论他儿子的事,他最好来接这通电话”

    “儿子?”接电话的小姐惊呼了一声,褚友梅还没来得及往下发狠话,电话那头很快地就被劈手抢过。

    “你是哪里?”电话那头传来极端不悦、专断之极的低沉语音。

    她是哪里?她还混哪里咧!褚友梅一时气得没接上话。只听见电话那头不快又略带威胁的声音继续咆哮:

    “你们朱主任呢?我不是把小薇交给她吗?找你们朱主任来!”

    “我是褚友梅治疗师”她还试图说明情况。

    “我要找你们朱主任,你把电话给朱主任。”

    褚友梅火上心头,语气却反而变得冷静之极:

    “很抱歉,朱主任出差已经三天了,而且你只能找我,因为我才是你儿子的负责治疗师。”“找你?”电话那头传来嗤之以鼻的轻蔑话音。“你又是谁?我把儿子交给朱主任负责,你又是哪里跑出来的?是实习生吗?”

    实习生?他这是什么态度?褚友梅不做实习生已经很多年了。而她非常确定自己的声音里没有任何会让人误认成是小妹妹的特质。

    是可忍、孰不可忍?褚友梅气极反笑。

    “我是小薇的治疗师,既然你听不懂人话,我也只好挑你听得懂的告诉你。我认?小薇绝对没有什么自闭症,他是心理上的问题,建议你尽速带他去找儿童心智科,以免自误误人。”

    电话那头倏地静默了半晌。褚友梅正想继续解释,话筒中陡然传来的怒吼几乎震破了她脆弱的耳膜。

    “小薇绝对没有什么天杀的精神病!你该死的听到了没有”

    面对电话那端的狂吼,褚友梅不想争辩什么,她只是挂断了电话。

    跟脾气显然不怎么好、风度明显又不怎么样的郎大医师说那多干什么呢?

    虽然褚友梅没有念过医学系,但是只要读过医学院,甚至是稍稍念过基本心理学的人都知道“忿怒”与“拒绝相信”是一般人面对骤然加之于身的重大疾病,或巨大伤痛时的第一反应。就让他郎大医师慢慢地、自己去反应吧。她褚友梅恕不能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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