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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禁的伸出一只手,像是要挽留什么,但绕到空中,突又努力抑制,生硬的收回。
"呜呜呜吗吗吗"
这里,本是一间雅致的闺房,此刻却一片狼藉。席地坐着一名少女,两手抓着四只螃蟹,一左一右轮流往嘴里送,不出半个时辰,地上便满是蟹壳,凌乱不堪。
"小姐,你你你把它们全吃光了?"小乔暖了酒送进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盐腌的螃蟹,虽说不至于咸得太过份,可一连咬掉十几只,舌头大概也会发麻。
"没有人要它,我就嗝自己吃!"南宫雪轻忿忿的说,举起袖子抹一把眼泪。不知是哭得太多,还是吃得太多,不时打几个响嗝。
"小姐,小姐,快喝口酒,顺顺气。"小乔慌忙扶她至床上,抢过那小手中抓都快抓不牢的大螃蟹,将瓷杯送到樱唇边。
"小乔,你说大哥为什么变得这么凶?他从前待我可好了,不是这个样子,不是的"她搂住小乔的腰,孩童般纵声哭泣,惹得比她小一岁、身形也矮小的小乔万分艰难的站直,像长辈那样拍着她的背。
竹叶青下了肚,一缕暖气环绕而上,纳入心,纳入脑,让人昏昏沉沉起来。
屋内,炭火开始发红,不复冬夜的寒冷。南宫雪轻被放低的脑袋挨着了缎枕,一段陈年旧梦便腾云驾雾而来──
暮霭沉沉的海边,男孩子拉着小女孩的手,筋疲力竭的走着。
"哥哥,阿轻走不动了。"小女孩忽然耍赖的坐到沙滩上,"阿轻没吃饭,肚子饿,走不动了。"
"乖,再走几步,就可以看到村子了,哥哥背你好不好?"男孩子温柔的笑,蹲下身子,示意她爬上自己的肩膀。
"嗯。"小女孩毫不客气,迅速攀上了那堵温暖的墙。
她名叫阿轻,实际上却并不轻。这一路上,男孩子弄到的地瓜、野兔、田鸡,总是先喂饱了她,才轮到自己。所以,虽是难民,但是她的小脸却红润润、圆嘟嘟的,像个可爱的泥娃娃。
那一年,她七岁、他十四岁。两人在原来的村落里本是邻居,一场洪水使双方的父母都不见了。于是,他带着她加入了难民逃荒的队伍,而她,开始叫他哥哥,视他为惟一的亲人。
男孩子背着沉甸甸的小女孩,又走了一段路,依然没找到村落。拂在他脸上的短发和均匀的呼吸,告诉他,她又睡着了。黝黑的脸庞闪现一抹笑意,唉,这只小懒猪,怎么这么容易睡着?
他是个很俊美的男孩子,尽管年纪小,尽管被太阳晒得黝黑,可是谁都可以瞧出他的漂亮来。
忽然,男孩子偶然举目,望到了一道连绵的网,那是渔民们为了在海滩上晒腌货,用来遮挡风沙的。男孩子看看渐晚的天色,又闻闻那股盐腌的气息,咬咬牙,像是决定了什么。
"阿轻,阿轻。"他放下小懒猪,轻轻拍着她的脸庞,将她唤醒。
"哥哥,有饭吃了?"小女孩睁开眼睛,睡意朦胧的问。
宠溺的笑意更深,"没有。不过快了。你先在这里坐一下,不要跑开,哥哥很快就回来。"
"哥哥你去哪里?"小女孩慌张的拉着他。
"乖,躲到岩石后头不要出来。"男孩子没有多说,很快的往那道纱网的方向跑去。
小女孩乖乖应了一声,果然老老实实躲在岩石后面,等男孩子回来。疲惫的睡意让她险些睁不开眼睛,日暮的冷风吹进她的脖子里。
"哥哥哥哥"独自低喊着男孩子,算是给自己壮胆。这块海边的巨岩形状怪异,好像一只魔鬼喔!奇怪了,哥哥怎么半天不回来?
她探出小脑袋,往远处看了看,又害怕的收回。过了一会儿,又鼓起勇气再看看,终于,她看到哥哥了。
咦?哥哥在跑步,而且不是一个人在跑,他的身后,跟着一群凶神恶煞的大叔举着棒子,口里喊着,"捉小偷"
他们在玩什么?
小女孩笑逐颜开的看着哥哥跟这群大叔在玩"官兵捉强盗"的游戏,哥哥身子虽然瘦小,可动作灵活,那群笨重的大叔根本抓不到他,眼看一棒子打过来,哥哥机灵的一闪,大叔们又扑了空,差点扑翻在沙地上,真是好笑!
但是很快的她就不笑了,因为哥哥毕竟寡不敌众,终于被逮住,手里抱着的一堆什么东西被大叔们抢了去,哥哥还挨了揍,脸上、脖子上、手臂上,顿时泛起红红紫紫的印。
"哥哥"小女孩忍不住,飞扑上去。虽然哥哥先前吩咐她乖乖待在石头后面,可现在,哥哥挨了揍,她要出去帮忙。
"嘿,原来还有个女娃儿!"一群大叔嗤笑起来。
"你们干么打我哥哥!"小女孩伸出自己的细手细脚,护住男孩子伤痕累累的身躯。
"这小子做了贼,当然要揍他!"大叔们理直气壮。
"你们胡说!胡说!我哥哥不是贼!"她响亮的叫嚷。
"不是贼?"为首的大举起手中的螃蟹晃了晃,"这就是赃物!"
咦,好大的螃蟹!好香!小女孩看着赃物,闻到香味,肚子咕咕叫了叫,忘了还嘴。
"各位大叔饶命!"男孩子跪在地上叩首,"我和我家小妹由于家乡造灾,路经此地,请各位大叔赏口饭吃!"
嘻,哥哥从哪里学来这么傻的口气?是那天在市集上听人说书学来的吧!
"赏你个头!"为首的大叔没被感动,反而踢了男孩子的脑袋一脚,"这盐腌蟹,是专门为镇上张员外准备的,我们讨海人,平日风风雨雨,好不容易捞到这些蟹黄饱满的,连过年过节都不敢偷吃,哪能便宜了你这个小贼!带上你的女娃儿,快滚,别再让我抓到!"
一群人叫叫嚷嚷,纷纷又给了男孩子几棍子,终于散去了。小女孩看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他,泪珠儿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哥哥,痛痛。"她伸出小手小心翼翼抚着男孩子脸上的伤痕,不断的吸着鼻子。
"哥哥不痛。"男孩子向她调皮的眨眼,咧开的嘴刚想笑,又被瘀伤痛得哇哇叫。
"哥哥,你以后不要偷东西了,阿轻不吵着吃饭了。"她年纪虽小,可也猜到了哥哥为什么挨打。上次在市集,哥哥为了给她弄几个馒头,也是这样,被人揍成猪头。
"嘘──"男孩子忽然支起手指头,做了个静止手势,左右张望,确定近旁再无人时,从怀中摸出一只巨大的家伙。
"螃蟹?"小女孩刚想惊喜的叫嚷,又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哥哥你"
"不要吵喔,来,我们赶紧把它吃光!"男孩子得意扬扬的说。
剥掉脆脆的壳,他首先把一块红得发亮的蟹黄塞进妹妹嘴里,自己则吸着口水啃了啃没什么肉头的边角。
"哥哥,这是什么蟹,真好吃!它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吗?"小女孩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含糊的问。
"这算什么,世上还有更好吃的东西呢!比如西湖的醋鱼、天津的大麻花,等你长大了,哥哥带你去吃个够!"男孩子闭上眼睛幻想各种美食,算是画饼充饥。
"等我长大,只要天天吃这种咸螃蟹就够了。"小女孩的回答如同井底之蛙,但她却说得很认真,末了,又郑重的加上一句,"天天跟哥哥一起吃。"
拍打的海浪声呼应着两个孩子的誓言。
后来,他们被天-宫主收养,训练成武林一流的高手,也有了正式的名字──男孩子叫南宫恕,小女孩随他姓,唤作南宫雪轻。
男孩子十七岁那年,忽然变了性格,原来开朗顽皮的他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江湖上人称冷面郎君的无情杀手。他终日穿着黑衣,与剑器为伴,对曾经视为珍宝的妹妹,也十分疏远。
没有人知道他转变的原因,大家猜想,也许是险恶的江湖生涯让他变成这样。
但南宫雪轻却没有忘记自己的誓言,她长大之后最喜欢做的一道菜,就是盐腌蟹,正如她从前所说的,要和哥哥一起分享。
只是,她不知道,大哥还在不在乎这个"分享"。
陈年的旧梦渐渐散去,随着打更声,南宫雪轻昏昏转醒。
她不是自己醒的,而是有什么在揉她的脸颊边,温温暖暖的把她唤醒。
"嗯大哥"那坐立在床边的黑色身影,多像是大哥呵。但是可能吗?大哥已经不理她了,还会三更半夜出现在她房里,替她揉着红肿的脸颊吗?
黑影没料到她会转醒,不由一愣,拿着热鸡蛋的手也怔了怔。
这个小傻瓜,哪有自己打自己也下手这么重的,半边脸都肿起来了。要不是他心血来潮到她房里看看,她明天还怎么出去见人?
她又喝酒了?幸好只是竹叶青。看那一地未收拾的蟹壳,八成又是她赌气的杰作吧,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真好笑。
"大哥!"昏昏沉沉的人突然清醒,一把抓住那只替她推揉的手,开心大笑,"真的是你!炳,我抓住了,这回你跑不掉了!"
从前,好多次的夜里,她都感觉到有人坐在床边凝视她,抚摸她的长发,她知道那些全是梦。但今晚,美梦成真了,大哥,终于偷偷的跑来看她。
"别乱动。"南宫恕无可奈何,只得继续用热鸡蛋替她推揉瘀伤。回眼避开她晶亮的注视,却避不开她强行拖过他的另一只手,像抱娃娃般紧紧搂在怀中。
"嘻,我就知道大哥不会这么绝情,丢下我不管的。"南宫雪轻满足的笑。
"下回不要喝那么多酒,会头痛的。"
是不是她听错了,严厉的声音中竟有一丝隐藏的温柔。
"燕燕姊,她还好吧?"沉默半晌,她支支吾吾承认自己的调皮,"我只是逗逗她,谁叫她要砍掉那株梅花嘛。"
"她没事了。"有事没事他也不清楚,自从今晨跟眼前的人呕气后,他就再没心思回居所,只是坐到酒舫独自一人解愁。
"嘻,大哥,这么说,你不生我的气啦?"南宫雪轻立即欢呼,随后又赖到那宽阔的胸膛中撒娇,"人家的脸不痛了,只不过嘴巴好麻!"
一直羡慕燕燕姊可以这样跟大哥撒娇,今天,她也要耍赖一回。
"谁叫你吃那么多咸腌蟹,自找的!"南宫恕脸上的肌肉松了松,像是笑了。他拿过案上的银盒,取出一粒桂花松子糖,塞进这个捣蛋鬼的嘴里。
"唔,好香,大哥最好了。"南宫雪轻含了糖,嗲嗲的回应,双手一搂,又钻进那个向往已久的怀中。
咦,大哥的身子好像顿时硬了起来,也烫了。即使隔着厚厚的一层衣裳,她仍能感受到那如春阳般的温度。
静夜的炭火更红了,屋子里,已无半点寒意。
"大哥"正想说点什么,抬头看看大哥现在是什么表情,忽然听到院里钟声大鸣,像是发生了什么紧迫的事。
"小姐!小姐!"屋外的小乔未经回应就跳了进来,看到坐在小姐床边的南宫恕,顿时愣为石像。
"怎么了?"南宫雪轻抑住脸上一抹娇羞,清了清嗓子问。
"那个那个"小乔明显被吓得失了言语。
"那个什么?"一旁的南宫恕冷冷开口。
"那个燕燕姑娘没了。"小乔心惊胆战的瞧了一眼南宫恕,便低下头去。
"什么?燕燕姊她死了?"南宫雪轻错愕的说,把愣愣的目光投向身边的人。
但那高大的黑色身躯不再有片刻停留,咻的一声夺门而出。"一时间,屋内灌进了冷风,又变得寒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