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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警官不忍心地扭过头去,陆蘅眼睛里的痛楚太深沉,像一片下暴雨的海。她设身处地地想,如果自己身陷囹圄,深爱的家人还突然去世,恐怕她会当场崩溃。
这样想着,她对面前这个还很年轻的女孩子越发地同情,她不忍心说出那个回答,只是端着一次性的水杯说:“喝点水吧。”
“谢谢。”陆蘅面上的悲伤褪得一干二净,她现在和接电话之前别无二致的冷静,挣开了女警官扶着她的手说,“不过不用了,或许您可以出去吗?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当然可以,在律师来之前,你可以什么都不说。”女警官理解地退了开来,她快要拉开门的时候又低声说了一句,“如果你觉得需要帮助了,可以来找我。”
陆蘅沉默着,没有说话。
事实上她现在昏昏沉沉,现实都变得像虚幻,刺眼的灯光的存在感不再强烈,陆蘅看过去,只觉得它像月亮。
挂在老宅的那棵梅树的树梢上。
“囡囡。”外公的声音若有似无地传进她的耳朵,仿佛来自另一个空间。
陆蘅的灵魂和躯壳分离开来,肉体还在原地未动,灵魂却四顾茫然,像还是很小的时候,陆之楠带她出去玩,却突然情绪不好,把她丢在了公园的门口,她又变成了那个无助的小女孩儿。
“外公?”她以为自己在说话,旁人看来却只是在出神。
“囡囡啊。”兴许是上天垂怜她,陆蘅眼前竟然真的浮现出外公慈爱的面容,他依然宠溺地看着她,只是这次却更掺杂了一些歉意,“外公要先走了。”
“为什么?”陆蘅像是个得不到糖的孩子,执拗地问。
“外公本来就要先走的。”陆以泽目光悲痛,“只是遗憾没有和囡囡好好告别。”
陆蘅被自己的痛苦困住,只看得见余生的孤苦:“所以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是吗?”
“外公,我做错了吗?我救了人,却被她背叛,以致现在您离我而去,我都无法亲自为您抬棺,我做错了吗?”她心中的信念摇摇欲坠,只恨当初一错眼,看见了路边被胁迫的颜亦慈,如果她什么都没有看见该多好。
陆以泽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她垂下去的脑袋:“囡囡,若你情愿做一个瞎子或者聋子,那便不是你,悲痛会动摇你的心神,别被它骗了。”
“……那什么才应该是我?”
“善念。”陆以泽看着她的眼睛说,“你竖了许多张牙舞爪的刺,又套了一层拒人千里的壳,外公也担心过,你戾气会否太重,与这个世界无法和解,但后来你将发财抱回来,我就明白了,我的外孙女啊,一直都在虚张声势,其实心还是热的。”
“现在很多人对善念嗤之以鼻,觉得那只是拖累,很多时候确实是这样,卑鄙者得到了通行证,高尚者却只有墓志铭,但囡囡,赤子之心本来就是最珍贵的东西,这表明你还在和这个世界做抗争,你是幸存者。”
陆蘅面无表情,她移开视线说:“但我现在很累了,不想再抗争下去。”
陆以泽却不再劝她,只是洒脱一笑:“囡囡,我教过你的,一切苦乐兴衰,南柯无二,既然人生在世不过大梦一场,不如做个好梦吧。”
说着,他的身形就逐渐淡去,陆蘅心中慌乱,伸手想挽留住他,却只是徒劳,她的灵魂像是再次被禁锢住,在那一具肉体里动弹不得。
她悲痛万分,忍受不住眼睁睁地看着外公离开的折磨,生生喊出一句凄厉的叫喊来。
“外公!”
“哐——”
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打开,陆蘅转头望去,透过婆娑的泪眼,看见的是喘息急促的Aneta。
“别怕,我来了。”
…………
她走出审讯室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是下午了,律师其实很早就到了,也正因为他一直在和警方交涉,陆蘅才得以没有被打扰,一直睡到了现在。
虽然她自己也不明白,那究竟算不算一个梦。
Aneta交了保释金,陆蘅浑浑噩噩地跟在她后边,什么也想不起来,她甚至准备就这样直接走出警局的大门,幸而被Aneta及时拦住了。
“蘅,把墨镜戴上吧,还有口罩。”Aneta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递给她,外头的记者太多了,她进来的时候都已经像是打了一场仗。
事发的时候是深夜,但就好像所有媒体都在警局门口安了监控一样,一篇比一篇详细的报道层出不穷,更拼的是那些凌晨就来警局门口抢占拍摄地点的记者们,如果不是地点特殊,他们为了那些头条,可能早就忍不住冲进来要第一手资料了。
陆蘅乖乖地戴上墨镜和口罩,遮住了一夜过后苍白的脸色,她被Aneta护在身后,就见她深呼一口气,像是在做什么心理准备,然后终于推开了门。
“Lu,你对‘故意伤人’的起诉新闻有什么解释吗?”
“Lu,你之后会不会退出模特圈?”
“Aneta你现在出现是表示支持吗!”
“你和伤者是什么关系,是因为感情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