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鹰山水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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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岩鹰山水库的心情多少与其它人不一样，并非完全是为了欣赏那里的湖光山色，三十年前，我就在那里生活了近十个月的时间，不是游山玩水，而是作为一名建设者，在那里与天斗与地斗，在那里留下过青春的热情和汗水，在那里划过一圈生命的轨迹。我站在岩鹰山水库石坝上那一瞬间，心里涌动的是自豪和激昂，感受的是热血在澎湃，这种感觉在我现在的生活里已经很少有了。

    我是在初秋的一天去的。太阳暖暖的照着，吉普车颠簸着把我载到了那里。一下车，碧波荡漾的人工湖就展现在眼前，虽然是湖，水面却不是怎样的平静，风拂过，吹皱一湖碧水，太阳在湖面晃动，千万点光灿灿的霞辉跳跃着，时聚时散，湖水便愈发的显得辉煌而飘渺了。

    这就是岩鹰山水库，也有人把它称为岩鹰山人造湖。从修文县城出发，往西北方向，大约十来公里，到一个叫崇恩的地方，再往北，便看见了这颗镶嵌在万山丛中的明珠。关于这座水库，有许多资料我不用查，也能说过大概，比如它分为三个库区，库容量达1750万立方米，灌溉面积在15000至20000亩，1971年11月开工建设，1972年10月竣工岩鹰山水库留给我的还有太多的东西，但那不是写在书上的资料，而是镌刻在心底的记忆。

    1971年10月，秋收接近尾声，我们被派到水库建设工地。到的第二天，就召开了誓师大会。当时，水库并不叫岩鹰山水库，而是叫“七一”水库，这个名字有两层涵义，一是“七一”是党的生日，以此命名有纪念意义，二是水库开工的时间是1971年，用七一命名也顺理成章。那时候，我只是一名小民工，并不十分的了解水库建设的具体情况，只知道活路很累，工地是三班倒，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在干活。我们扎佐区的几个公社组成一个民工团，负责修石坝，先是挖基坑，寒冬腊月，基坑时常积水，我们穿着破胶鞋，站在水里泥里，一铲一铲的把稀泥淘出来，又一撮箕一撮箕的把它运走，那个苦那个累，今天已经很难用语言来表述了，记得有一天，来了寒流，气温骤然下降到零下七八度，这样的天气也要下到没膝的水坑里清基，真是苦不堪言呀。但谁敢不去干呢？那时候正闹着文化大革命，兴开斗争会，偷奸耍猾的、思想不通的、不守纪律的都会挨批斗，我就因为在大家坚持加班的时候躲在石旯旮里睡觉被批斗过一次，如果问题严重的还有可能被送去挖煤，那一种很严重的惩罚。我们在基坑里正干着，张锡林政委来了。那时的张政委是武装部政委，兼着县革命委员会的主任，又是水库建设工地的总指挥，以做事果断有气魄著称。他看见一个干部只站在基坑上指手划脚，不与大家一起干，就来了气，但他并不批评那个干部，而是自己脱掉鞋子，下到基坑里与大家一道干起来，那个干部不知被感动了还被吓着了，不敢再站在基坑边上指挥，脸红筋涨的马上就跳到基坑里来了。后来我们在岩壁上打风钻放炮或是从料场抬石头到石坝上，张政委都和我们一起干过。垒石坝的石料一般都要五六个人七八个人才抬得动，张政委每次来到工地总要与我们一起抬上几块，他还喜欢“拉尖子”喊号子，把大家的情绪调动得高高的，苦呀累呀都不觉得了。

    那时候我刚刚开始学习文学创作，很有激情，把岩鹰山水库许多感人的事都写成了诗，厚厚的一本，但当时找不到文学刊物发表，只好束之高阁，到后来有地方发表时，自己文学创作的水平有了提高，便觉得那些最初的习作还是羞于见人的，也就一直没有拿出来发表过。在水库干活的十个月，除了对那种又苦又累又脏的活路记忆犹新之外，对于张锡林政委的印象也是抹不去的，我获过奖的一篇小说权力里面的县委书记李太雷的形象，就多少有一点张锡林政委的影子。张政委逝世的时候，我正在县志办参加编修修文县志，领导要我代表单位作一幅挽联前去吊唁，我对张政委带领修岩鹰山水库感受太深，当即不假思索，一挥而就，至今仍然记得：

    造河山斗天地励精图治兴修文泪雨倾盆人民痛失好书记；

    战岩鹰锁蛟龙呕心沥血绘宏图一朝永诀青山俯首慰忠魂。

    后来，修文县志？张锡林传收录了这幅挽联。

    前几天，我受命为县里即将拍摄的电视片王学圣地撰写脚本，同志们提出片子里不能少了岩鹰山水库。我知道，在这部片子里，岩鹰山水库顶多也就是二十秒钟的镜头，为了更好的表现这个可能只是在人们眼前一掠而过的镜头，在脚本里也不会超过五十个字的镜头，我来到岩鹰山水库寻找感觉。

    我站在石坝上，眼前是一片茫茫的碧水，山野间的罡风尖啸着掠过耳际，脑子里浮现出缕缕杂乱的印象，我微闭双眼，努力地过滤着成久的记忆，蓦地，我的眼前清淅起来，我看见了千军万马的鏖战，我看见了30年前修文人的精神，我看见了没有个人私欲，没有金钱追求的一个群体。30年前修建这座水库的时候，并没有几样现代化的施工工具，用的只是铁锤、錾子、板车、锄头、雷管、炸药就凭这些完成了如此浩大的工程！岩鹰山水库的层层碧波记录了一段真实的、伟大的历史，岩鹰山水库蓄满的何止是一湖碧水，那是一湖志气、豪气，一湖浩然之气！我知道我该如何用二十个字或者三十个字来描述岩鹰山水库了，因为我看见的已经不仅仅是一座水库，我看见的是一个伟大而真实的精神世界。

    曾经听说有人想在水库边为领导修建这座水库的张公塑像作永久的纪念，但没能实现。其实，塑不塑像又有多大的意义呢？写在人民心里的才是永久的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