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忿地起身。
‘慈熠,这些银子’她赶紧从妆奁里取出一袋沉甸甸的银子。
‘我不要你的臭钱!’他拒绝接受,身形一跃,从开启的窗口飞出去。
她冲到窗口,看着他安然地落在地上,疾步消失在视线中,她的眼泪越流越多,她不禁自问,国仇家恨的痛苦可曾在她心中出现?答案是有的,但那些憎恨和痛苦,随着见到济尔雅的那一刻,越来越淡,终至消失
此时,在迷楼对街,一扇正对着她房间的窗户,有个人影,一夜未睡。
他清楚地看见她在哭,为了一个和尚而伤心哭泣,他咬牙传令下去,彻查和尚的来历;他决定做一个大陷阱,让背叛他的人统统掉进去,在江山和美人之间,这时他的选择是江山。
慈熠是个怎么样的和尚?
六根清净,四大皆空,这是出家人的本分。
但他的眼神不清澄,陆陆续续,艳僧的传闻传入朱影青耳里。
她不敢相信,更不愿相信,那么自视清高的弟弟会做出那么下流的贱事;可是众口铄金,甚嚣尘上,她的信心渐渐动摇,她开始叫绿珠去打探,所得到的讯息,都是确有其人、确有其事。
顾不得异样的眼光,她来到艳僧挂单的小庙。这间小庙拜的是送子圣母,据说非常灵验,来参拜的大多是女人,有不少是大清的女眷,她们总是愁着一张脸进来,笑了一张脸回去,大家都说,这些女人都曾在艳僧的禅房里独自业修佛法。
她不经通报地进入小庙,她想如果通报了,他一定不会见她。她躲在禅房外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上,看到一位衣服华丽的妇人走进去,半晌才走出来;她飞快地跳下树,趁着四下无人闯进去,却见到他衣衫不整,蒲团凌乱
‘你疯了!’朱影青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慈熠故意伸出舌尖,舔去嘴角的血丝。‘你难道没做过这种事?!’
‘你是和尚,出家人在大佛面前破戒,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无所谓,我到那儿,有妓女姊姊陪我。’他反唇相稽。
‘你这么做,是为了报复我吗?’她的心千疮百孔。
‘我根本不认识你。’他走到桌前,拿起茶壶直接喝了一大口。
是酒!她闻到女儿红的味道,她难以置信,是什么力量让他如此沉沦而不自觉?为了复国?还是为了做皇帝?她不懂,男人为何对权力着迷?
皇帝梦,不见得是个愉快的好梦,印象中父皇经常愁眉不展,叹气连连,一点也不快乐。但为何只有她看见父皇的不快乐?其它人是视若无睹?还是真的没看见?
她不知该如何劝醒慈熠?她想到娘,她答应过娘要照顾弟弟,但她不是个好姊姊,不只没做到对娘的承诺,而且只顾着活在自己的快乐之中;所以今天无论如何她都要尽到做姊姊的责任,她不能再弃他不顾了。‘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不堪的事?’
慈熠苦笑地说:“西施用美人计亡吴国,和我用美男计是一样的道理。‘
‘慈熠,掌权的是男人,他们的女眷对复国大业不见得有助益。’
‘你怎么知道我没陪男人睡!’他目光充满怨恨。
‘你说什么疯话!’她惊极了,身子有点招架不住地摇摇欲坠。
‘为了复国大业,不论男女,不论年纪是不是大得可以做我爷爷奶奶’
她捂着耳朵,脸色胀红。‘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下去。’
他用力拉开她的手。‘你一定要听,听我为了报仇所做的牺牲’
‘我求你,求你不要伤害我。’她整个人滑落在他脚边。
‘是你先伤害我的。’他放开她的手,拿起装了酒的茶壶再饮。
朱影青虽然哭得泪眼模糊,但她却看得很清楚,慈熠是借酒浇愁,他一心一意想要夺回大明江山,可是苦无办法,所谓病急乱投医;他其实是知道他现在做的,对复国大业并无帮助,不过他不得不做,因为有做比没做好,为求心安。
而她呢?她什么都没做,却心安理得的过日子。但这只是她的表面,天知道她有多怕想到自己曾是公主的身分,就算她想忘也忘不了;她姓朱,她身上的血液里流着国仇家恨,这是骗不了人的,也骗不了自己。
‘我答应去刺探军情,但我有一个条件——不能杀他。’
慈熠目光一扫,闪烁着兴奋。‘我答应你,绝不会伤害他一毫一发。’
除了点头,她实在说不出一个字,她现在终于体会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苦衷,她只想在被爱中度过日出日落,竟成了奢侈的愿望?!突然她找到了出路,如果她能说服济尔雅跟她一起远离世俗,过着鹣鲽情深的日子该有多好。
但,这同样是个奢侈的愿望,济尔雅放不开权势,慈熠想得到权势,谁也不让谁,夹在两个她最爱的男人当中,她根本无计可施。
‘姊姊,你回去吧,我要去做午课了。’慈熠的声音突然变得好甜。
她走到门边时,想起什么似地问:“我该怎么跟你联络?‘
‘我每天都会去迷楼化缘。’他一点考虑也没有,显然是早已料到她会来。
恍恍惚惚地回到迷楼,朱影青走到地窖的藏酒阁,打开放在角落、沾满灰尘的陈年老酒坛,灌了一大口,喉咙着火似地烧起来,她一古脑儿地把所有的不如意发泄在酒坛上,用力举起,然后高高地摔落。
她觉得摔碎的不是那只瓦坛,而是她的心,整个都支离破碎了。
济尔雅和慈熠,对她而言,就像手心和手背,两边都有肉、都有血,不管是伤害哪一边,她都会痛。
男人真是自私,从不替女人想,反而要求女人多替他们着想,偏偏女人就是无法拒绝男人的要求,因为爱让女人错把男人当成天神般膜拜。
三天过去,非常平静,也非常寂寞。她连续三天站在窗前,呆呆地看着太阳的升和落,她希望他来,又希望他不要来,矛盾使她头疼。
他终于还是来了,眼圈一轮黑晕。
‘你怎么这么多天都没来看我?’
‘我最近好忙,有线报说乱党要在这儿闹事。’他一来就躺在床上。
她如飞蛾扑火般投入他怀中。‘乱党要闹什么事?’
‘你不是一向不关心国家大事!’他起疑。
她理直气壮地说︰‘我担心你会遇到危险。’
‘你放心,他们不过是群乌合之众、亡命之徒。’
‘前朝就是亡于乌合之众手中,你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我会小心的,我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三天后直捣乱党的巢穴。’
‘你好厉害,连他们巢穴在哪儿都知道。’她紧张得连吞口水的力气都没有。
‘因为那群笨蛋中,有内奸。’他一个翻身,压在她身上,粗暴而饥渴地揭高罗裙,亢奋的他完全没有防备地说:“而且那个内奸还是你认识的。‘
她小心翼翼地追问:“是谁?‘
‘以前你旗下的姑娘,很会唱歌的凤仙。’
‘不可能!姑娘中骂清人最凶的,就是凤仙。’
‘有钱能使鬼推磨。’他解开裤带,一个提腰,快速地占有她。
‘她演技真好,大家还封她“侠妓”的美名。’她身体一震,充满快乐。
‘所以说,人不可貌相,你以后千万别随便相信别人。’他说给自己听。
随着他身体的进出,床脚发出摇摆的叫声,她没细想他今天跟过去有什么不一样?他非常威猛,这和过去是相同的,但威猛中带了一股强大的怒意,她却没发觉,她的思绪早已被烦恼和激情淹没,不知不觉中落入陷阱
第二天,慈熠来化缘,她塞了一张字条给他,自以为大功告成。
当天晚上,她如放下心头大石般上床,睡得很舒服。朦胧中她感到风吹进纱帐里,她不以为意地继续睡,可是有种她听不出来的窸窣怪声,在床边持续了一会儿,她抬了一下眼皮,赤条条的精壮身体站在她眼前
她看得这么清楚,不是月光的缘故,而是房里点满了蜡烛,一片红亮。
她不经吓地浑身发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凤仙被杀了。’他突然用力吸吮她颈侧,跳动得清晰可见的脉搏。
‘是谁杀的?’她不敢反抗,盛怒中的男人比噬人野兽还可怕。
‘是你。’他一手探入罗裙里,在她腿肚上狠拧一把。
她发出痛彻心扉的尖叫声。‘我没有。’
‘你向乱党密告。’他斩钉截铁道。
‘你冤枉我,你有什么证据?’她这么问其实是担心慈熠被捉到。
他厉声质问︰‘那个每天来化缘的和尚,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监视我!你为什么要监视我?’她气急败坏地说。
‘回答我的问题。’他突然掐住她脖子,一点一滴地加重力气。
她全身发冷,不敢相信他居然要置她于死,她张口,本来想说出她和慈熠的关系,可是她看到蜡烛
他点那么多蜡烛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他对她的身体起疑,她的秘密即将不保,这时她若说出慈熠的身分,无异会害死慈熠。
箭在弦上的时刻,她变得更冷静。‘他是出家人,他来化缘有什么不对?’
‘你说谎,他是乱党中有名的花和尚。’妒火烧红他的眼眸。
‘天啊!’她佯装惊讶。‘我还以为他只是个普通和尚。’
‘七天前的半夜,他到你房里做什么?’
‘有吗?我不记得有这回事。’她抵死不承认。
他发狂地勒紧她纤细的脖子。‘狡辩!’
‘啊’痛苦的哀吟从她发白的嘴唇吐了出来
当缺了一角的月影照在床上时,他看着她身上残缺不全的阴影,和泛红的血斑,交织而成他的罪状,心痛不堪;但他有所隐忍,装作在看一株残花败柳,嘴角掀起无情的嘲笑。‘你的身体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你说什么?’她像宿醉未醒般,眼神残留爱的醉意,没听清楚他的话。
他眼神凌厉。‘被玩过的女人就像破鞋,这句话需要我解释吗?’
‘可恶!’她挥掌过去,却被他的手包住,手指被反拗。
他恶狠狠地将她推落床。‘看在过去的救命之恩上,你滚吧!’
‘该滚的人是你,迷楼是我的。’她披头散发,一副狼狈可怜的模样。
‘不再是了,我要把它送给效忠大清的妓女。’他一言九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