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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命中注定了般,雪昙爱上他,他成了她的良人。
雪昙为他远从无锡嫁到镇江来,也为他竭力适应从未有过的水上生活,夫妻俩度过了五载甜蜜时光,最后生下了云儿便撒手尘寰。
“英雄救美喔”容云听得格外陶醉,想不到爹娘有此动人往事。
思绪醺染间,她突地想起了自己,小脸又垮下。
唉,为什么别人能有此美丽的开端,反观她和长孙晋
罢罢罢,不提也罢!
“他们感情好吗?”容云又问。
“好,当然好,你爹很疼爱小姐的。”
“感情好,干么又娶那么多姨儿进门”她有些不以为然地闷声道。
喜姨只得苦笑。“你不了解你爹,他多情,但心肠软,不忍苦了那些姑娘,这才把她们娶进门。”年轻时的容昊英俊潇洒,迷倒不少名花,本就一身风流债。“别怀疑你爹对你娘的感情,他们的确是很好的。”她郑重道,不想她误解父亲。
“那你呢?你和爹爹好吗?”这问题,是好奇,也是关心。
喜姨一怔,笑了笑道:“好,但这种好跟小姐的不同,他最爱的还是小姐。”
“你不吃醋?”听喜姨平淡的口气,容云难忍疑问,不懂她怎么和一个存有贰心的丈夫共度一生。
她光是想像自己的丈夫另娶妾室便难受极了,谁不想独占心中所爱?
喜姨又是一怔。
吃醋?她有资格吗?她能拿什么跟小姐争?
“没有人可以取代小姐在他心里的位置,我也无所谓吃不吃醋了。”她挤出一缕笑意,早该知道,这都是命。
和小姐一同爱上了他,然后跟随她陪嫁过来,看尽他俩的浓情密意,也咽下自己的满心苦水。到头来,又像早早注定了般,顺理成章做了他的妾,守着小姐的遗孤,也继续守在他身后。一晃眼,二十多年过去了,到了今天,她仍是怅然。
“这种事有无所谓的吗?”容云不解。“以前那些姨儿们在我们家道中落后全跑了,但喜姨你没有这样啊!你没跑掉,一直留在爹爹身边,他怎么可以不爱你多些?”说到后来,她竟有点怒气冲冲。
在她心目中,喜姨的地位与亲娘无异,她当然得替喜姨抱不平了。
“欸。”没料到容云的反应如此激烈,喜姨显得有些不自在。“话不能这么说,毕竟小姐那么早就去了,你爹想她惦她也是应当的。”
容云词穷,忽然觉得能像亲娘那样百年之后仍被丈夫怜惜至此,似乎也不枉此生了,只是,苦了喜姨。
房内静默了片晌,房外便响起敲门声,喜姨连忙上前开门,便见容昊和长孙晋伫立在外。
容云抬眼一望,见是长孙晋,急忙把手上未完成的袍子往床里扔。
不能被他知道!十五那天,他会给她惊喜,那她也得回件小礼才是。
“快亥时了,再不动身就要错过了。”长孙晋走上前,微笑着提醒她。
“金山寺”有除夕撞钟迎新年的传统,寺院钟声绵延千年,一直是僧侣及信徒们祈祷祝福的向往之地,他们自是不可错过今夜的撞钟仪式。
啊,她差点忘了待会儿的金山之行!
“喔。”她马上站起来,自然而然地伸手让他牵着,离开时,她不忘回首问爹爹和喜姨。“你们要去吗?咱们一道儿走吧!”
“好——”
猛地扯住容昊的衣袖,喜姨抢道:“不了,你们先去,咱俩还有事忙。”还是识趣点好,他们老人家就别碍着小俩口甜蜜了。
“好吧。”容云掉头离开,可不到一刻,她又跑回喜姨跟前,小声道:“床里那件袍是我的,别弄丢了啊!我明儿个就回来拿走!”
瞧她紧张兮兮的,喜姨忍俊不禁,马上颔首答应。
她松了口气,又匆匆折返长孙晋跟前。
“跟喜姨说了什么?”长孙晋执起她的手。
“没什么呀”
“你又准备干什么坏事了?”他捏捏她的脸颊,勾唇。
“唉呀,我和喜姨能干啥坏事?你放开啦!”她命令的语气听来更像娇嗔。
“不说不放!”大掌应声往下移,他搔弄她最脆弱的地方。
啊,脖子好痒!
容云立时狂笑出来,用力推开他,她逃命似地向前奔。
“敢跑?”他瞬间便逮住了她。
“哇呀!哪有这样的?跑得这么快”
打情骂俏的笑闹声远去了,房里,喜姨笑睇容昊。“云儿是嫁对郎了。”
嘴角泛出欣慰的笑意,听见女儿那爽朗的笑声,容昊晓得当日的决定没有丝毫差错。
等候喜姨叠好新衣,容昊为她取来披风,待她收拾好了,举手为她披上。“外头冷,别着凉了。”
他的体贴滋暖了她眼底的笑意,无言地牵起他的大掌,她凝望眼前人,与他并肩走出舱房。
正月十四。
对萧荣交代过帐目后,容云匆匆奔出帐房,忙着为明儿个的杭州之行打点包裹。
“你就是晋少爷的夫人?”
陌生的女声自后方拉住她疾走的步伐,她回头望向与小厮一同走来的艳丽女子,她秀美的眉目透出疑惑。
“二夫人,这位姑娘想见二爷。”小厮在旁为主子解说。
“二爷尚未归来,请小姐进大厅候着吧!”她释出礼貌的微笑,请小厮备茶后,便领着那名女子走向大厅。
“没想到晋少爷才回到老家,就马上娶妻立室了,奴家未及前来道贺,真是失礼了。”
缓步间,女子娇笑着,侃侃而谈起来。
“小姐言重了。”容云浅笑回应,当两人抵达大厅,她扬手道:“请进。”
“夫人有礼。”她的礼让教女子笑弯了唇。
才敛裙坐下,下人即奉上香茗,她们持杯轻呷,各怀心思。
“听小姐口音不大似本地人?”放下瓷杯,容云探问对方来历,嗓调温婉。
“奴家是燕京人。”女子绽出娇媚不已的迷人笑靥。“约莫一个月前,奴家才给晋少爷捎了封信,但迟迟未见回覆,奴家一时心焦,便在半个月前启程,如此贸然来访,若有打扰,还请二夫人见谅。”
燕京人?原来那封信不是大伯子捎来的。
“这一路辛苦小姐了。”压下满腹猜疑,容云脸上仍挂着笑,轻柔问:“请问小姐芳名?”
“奴家姓水,单名一个嫣字。”
有那么瞬间,容云的呼吸似乎梗住了,心也随之冻结。
只要是长孙晋说出的话语,所有该记或不该记的,她都记得牢牢的即便,只是他提过一回的名字。
尽管容云掩饰得好,水嫣还是瞧出她掠过异样的眼神。洞悉人心、见貌辨色素来是她最大的能耐。
“夫人知道奴家?”
“二爷曾提及小姐芳名。”望向忽然笑得羞涩的水嫣,容云抿唇,勉力保持笑容。
长孙晋提她干么?难不成把燕王的事都告知他夫人了?
掩起心头迸发的愠怒,水嫣柔柔一笑,娇美的朱唇却吐出尖锐的字句。“那么,奴家大胆一问,那封信,晋少爷究竟是收到了不?奴家与他相识三载,深知他非失信之人,绝不可能不给奴家回信的。”
言下之意,就是她这个做妻子的不满丈夫与别的女子以书寄情,暗中没收了她的信不成?她凭什么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
“你的信,是我亲手自驿人手中取来的,也是我亲自交给二爷的,回信之事,你待会儿大可亲自问他个明白。”容云冷冷地道,敛下羽睫,素手执起了茶杯,杯中溢满了碧螺春的甘香,她却尝得索然无味。
她该冷静面对,但实在受不了水嫣那嚣张气焰。
真嫩的姑娘,这么禁不得激?
三言两语就撕破了她脸皮上的礼面,也探得了她对燕王将要叛乱之事毫不知情,水嫣放下心头大石,又露出愉快的笑颜。“有收到便好,奴家与晋少爷分隔千里,可不希望因为任何人的差错而坏了我跟他的好事。”
她跟他的好事?
容云脸色一僵,脑子瞬间空茫。
“不瞒夫人,晋少爷曾对奴家许过承诺,所谓一诺千金,今后不论发生何事”她顿了顿,凝望座上神色越发呆滞的女主人,她勾唇,恳切地道:“还望夫人能予玉成之意。”
坦然的话语与请求,如针刺进她猝不及防的心扉,断了她想装聋作哑的念头。
即使不语,她也该落落大方地颔首示意,可她连这点小动作都办不到,只能一迳心悸着
须臾,她恍惚看见自己的夫君从远方踱来,混沌的心神才逐渐清明。
“你怎么来了?”盯着厅里那张笑得不怀好意的艳容,长孙晋眉头紧拧,眼尖地瞥到霍然离开的妻子,他连忙出手拉住她。“上哪儿去?”
“该换你来款待你的客人了。”容云面无表情地拂开他的掌。
踏出门槛的那一刻,才知自己的胸口有多苦闷。
她闭了闭目,想缓和眼眶浮起的酸涩,却苦苦地、苦苦地
无力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