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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闻言轻笑,摇了摇头,胡乱想着这大概是相处几日以来,听过他说最多话的一次。
又是叹气又是笑,实在搞不懂姑娘家的心思,改天得问问玄俗,是不是女人都这么莫名其妙?
不过像她这种纤弱到随时需要人保护的女子,看到他居然不会害怕尖叫,也丝毫不在意他的靠近,实在也够特别了。
对于自己的容貌,他一向很有自知之明,所以也就尽量避免与人正视,尤其不接近女人。
她倒是特例,居然要求他带她走。
就算是因为夜晚著不清他的面容,第二天早上应该也瞧见了,怎么完全没有他以为会产生的反应?
不仅她的反应出乎他的预料,当昏昏茫茫、摇摇欲坠的她逼使得他放弃为她另买匹马的提议而无可奈何地选择两人共乘一骥时,她竟没有排斥或推拒,反而窝在他怀中,安安稳稳地睡著。
虽然说他救了她,她若心存感激算是人之常情,但也该让他的容貌吓得退避三舍才是,怎就这么放心地依赖他?
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吗?
更何况怎么看,她都像是没见过世面的闺阁千金,既单纯而又不知人间险恶,如此信任初相识的人,实在令人忧心。
唉,看来不想保护她都不行了。
他怎么会如此多事,让自己拉了个大麻烦上身?
要是让玄俗知道了,铁定会嗤笑他很久。
“姑娘”
“慕容。”她纠正他的称呼,语气极轻,深怕扯动伤口。
“姓氏?”他问。
“不,是名。”
他闻言壁眉,总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也许是有此复姓的关系吧?甩甩头,不再理会这种异样感,他继续说道:“若你在意,反正我身强体壮,睡檐下并无关系。”
“我不在意,真的。”她煌眉答道,语调虽轻,却很肯定。
见到她的表情,他不再说话,怕她又会因为回答他的话而受疼。
屋内又恢复了静默,只剩炉火烧煮的声音,哔剥哔剥作响。
慕容侧身靠向屋墙,看着他的忙碌,感受著这种即使一语不发,却依然令人觉得安定的温馨。
邢天湛一会儿用口吹火,一会儿以手煽风,一会儿添加柴薪,一会儿掀开瓮盖,查著汤药的颜色明明不需要那么多动作,却仍不敢使自己停下来。
她怎么一直盯著他?
虽然他已经努力让自己很忙了,但很不争气地,耳根子仍旧因感受到她的视线而慢慢烧灼。
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还会脸红,真是够丢脸的!
还好还好,他天生肤色黜黑,应该看不出来才对她可不可以别再看了!他的容貌丑陋,难以入眼,他一直都很清楚。
别再看了慕容著著他的局促,美颜上勾起一弯坏坏的玩味笑容。
当他将药汤煎煮好,倒入方才略微冲净的碗中,并吹凉到过口温度,侧著脸将药递到她面前时,她颊上的笑窝已经消失,神色又转回原先的娇柔虚弱。
而这些改变,忙著压抑心慌的他当然看不到。
“谢谢。”慕容倚著墙,乖顺地将药汤饮完,涓滴不剩,赢弱堪怜的姿态,轻易勾起观者的保护欲。
“别说话了,省得又受疼。”邢天湛接过空碗,见她欲躺下的样态有些迟缓,连忙伸手攘扶,助她安稳躺好,并为她盖妥被子。“这帖药听说有些安神效果,可以助你入眠。”
他又侧过脸,不敢正视她了!
因著他表现出来的那份深沉自卑,让她心底突然产生奇异的不舒服感,于是扯住他的衣摆,语气轻缓又无助地开口“我知道,你一定会保护我。”
他的脸,因这句话,又迅速染红。
卜卜卜不,不可能。
她不是那个意思,说这种话只是纯粹表达她对自己的信任,就别胡思乱想了。
可是她的语气无可否认,她有令人动心的容貌,有令人心怜的气质,有令人心慌意乱的依赖但这些都不会成为他的!
再怎样感激,也不会有人将他列入对象来考虑的,对于这一点,他还有自知之明。
可是,她紧握住自己衣摆的模样停止,别再想了!
邢天湛默默将微湿的木枝挑出,摆放于坑火边烘干,止不住自己乱纷纷的思绪,因而让动作显得有些烦躁和气闷。
他救了她,让这次的回程多了个包袱。
她的衣著和行为举止,显示了她的身家,也可能因此成为他的麻烦。
他因她的泪而心生怜疼,但帮助她并不是为了其他回报。
所以别再像个登徒子,老是偷瞧人家,在心底偷偷作著不该属于自己的幻梦。
纵使初见面时,他的心便已因她而不由自己,但他其实真的没有别的想望,只要她别再用那种有点暧昧的语气说著令人感觉双关的话语。
他明白她为了某种目的在利用他,而他也愿意帮她,只是她可不可以别这样逗他,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太美,太好,似天上明月,他摘不得,也构不著。
所以,别想了吧将木枝堆好后,他背倚著墙,闭眼假寐,想藉此停止思绪。
慕容侧躺著,缓缓睁眼,瞧看周遭状况。
她醒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方才微睁眼睁偷瞧时,将他显现烦躁的动作全看在眼里,偷偷叹息。
真是个直心肠的人呀,反应都会显现于外。
就是因为如此,才会让她坏坏地兴起捉弄心理,顾不得他的救命之情,想逗逗他,著他单纯直率的反应。
也或许是因为离开京城的解脱感吧,让她早已觉得灰败的生命再度现出光彩,也让她放开了心怀,有了关心周遭一切的心情,不然怎么会如此在意他?
有最深沉的自卑,有粗率的行为举止,有贴心的行为,有温暖的眼神真想知道,是怎样的家世,养出他如此矛盾的个性?
她想知道,但真的问了,又显唐突,而他会愿意告诉她吗?
见他又慢慢浮上红潮的脸,她颊边的笑涡更深了。
卜卜卜屋外大雪渐渐止息,邢天湛在确定她的风寒已经无碍后,为她开窗,让她如愿欣赏外头景致。
“你是如何打败那些持刀大汉的?”她双手环住杯起的双脚,头侧枕著膝问。
“有所凭恃的人,通常会因为过度自满而遭致挫败。那些人仗著手上刀械与自己的身形和人数,便以为不会有人敢接近冒犯,警戒心也就相对降低,遇上突袭,自然便因招架不住而败阵。”
他这么说,她可懂了。
原来他不若行为所显示出来的憨厚,而也是精于战阵兵略的吗?
“就和赌徒一样,因为几次胜注的机会,便凭恃著自身运气,豪赌狂博,导致倾家荡产,落魄潦倒。”她低头轻语。
他深深看着她无意间散发出来的落寞,并不答腔。
察觉到他的沉默,她收拾心绪,抬起头,见他快速别过脸。
“何必闪躲我,经过这几天的朝夕相处,我又怎会被你的容貌吓著?”她轻笑,吐露不解“只怕这样的丑颜,唐突姑娘的眼。”
“若我说,你的闪避才是唐突呢?”她直勾勾望他。
他不回答,只是慌忙起身,走至屋内一角,端起炉上药汤说道:“你该喝药了。”
看着他端起瓦瓮,将药汤倒入桌上碗内的忙碌身影,有丝气恼浮上她的心头。
“天湛,或许我不够了解你,却明白你直率温暖的心性,所以别闪躲我,别把我当外人好吗?”她接过药汤,轻声说道。
他不说话,站在床边等待收拾空碗,她亦执著地看着他,药汤就这么端在手上,半口未进,任其冷凉。
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你再不喝,药就要凉了。”
“你的决定呢?”她问他。
“为什么要这么坚持?”
“因我信任你,不愿将你视作外人。”
“可是你要天天面对我的容貌,不怕被骇著?”
“既然是天天面对,就早该习惯,又怎会被骇著?”
“但我却不习惯与人四目交接。”原本侧头凝望墙壁的铜铃大眼缓缓重视。
“我也不愿认同你不必要的自卑。”她直语。
他闻言一震,并不是因为被她过于直接的话给刺伤,相反的,他完全明白她的意思。
,她看见的他,没有世俗美丑。
第一次有人如此直接地信任他,肯定他呵!
他终于抬起头,与她对望,在她的眼撞中,著到自己凶煞丑陋的脸,也看到在她浓密扇睫下,那温暖的、纯粹的欢欣笑意。
“瞧,四目相对,哪里困难了?”她开心地喝下药汤。
他则迷失在她露出绝美笑时,剔透双颊上的深深漩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