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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文竹青明了,近日瑶光身上隐隐约约的妖邪气息从何而来。
在不知觉中沾染,若不除去,时日一久,将延生魔性,进而侵扰意志。
瑶光哭过后,整个人就昏昏沉沉的,他如何放得下心,住她一个人继续留在水岸。不由分说地,他抱着虚弱的她返回冥界。
“怎会伤成这样?!”喝声暴起。
天师得到消息,立即派遣小表探查,自己则先行下至地府,一面来瞧妹子,也与文竹青问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瑶光半卧在床,有些儿发寒,小脸白得透莹。见大哥的爪尾眉和发须又在张扬,她强忍寒意,尽力把话说得平稳。
“是瑶光不小心,我、我不知那人是魔胎所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同他接触,他他要欺负我,幸得文判官及时赶到,大哥您别生气,我好好的,没受伤,只是、只是有些冷。”
“早要你别再流连水岸,那边的山头亦不平静,从来就是精怪聚集之所,若是潜心修行的那倒好,就怕遇上邪魔妖道。唉,你偏不听,瞧!真的碰上了,还是从鬼怒山下来的祸首。”他来回踱步,嘴不停歇地念着,阴冥地板差些要让他踏塌,多出个第十九层来。“可怒也!可怒也——”
文竹青此时上前抱了抱拳,坚定而和缓道:“一切怪我。天师尽可将怒气发在小弟身上。”
是他心不沉稳,生了涟漪,若待她能如以往清心寡欲,不动不乱,他定能早一步意识出她气息的变化。
“不是的,是瑶光任性。”
真怕他背下这罪名,自己又拖累他,瑶光一急,陡地由床上跪坐起来,只觉气息相冲,那感受彷佛回到她在水中丧命的那一刻,冰冷的水灌入鼻喉,她没法呼吸,从此在幽幽水泽下芳魂独依。
“大哥,不是文——”她的脸逼近透明,整个栽倒下来。
“瑶光妹子!”天师趋前欲扶,可有双臂膀比他更快。
文竹青将她接在怀里。
她身子又轻又盈,没半分重量,好似徒具形体,而这个形体正在消失,三分虚无三分缥缈,轮廓沾了光晕似地模模糊糊。
“陶姑娘”他唤着,语气仍旧温和,淡然的眼底闪过些什么,快得教人无法捉摸,双臂却十分温柔,轻轻放下瑶光的头,还不自觉顺了顺她的长发。等直起身躯,才发现天师正别具深意地打量着,他些微心虚,唇边浮起淡淡一笑,又忍不住瞥了眼半昏半沉的瑶光。
天师没多语,迳自在床边坐下,将他挤开了点。
仔细端详了瑶光面容,手在额堂和鼻下游走,忽而骂出:“这魔胎恁地厉害,已中我铜钱神器一剑,妹子不过与之交谈,竟使阴寒魔气侵入魂魄。若不趁他未成气候除之,后果不堪设想。”
不是交谈,该是那一吻,在口舌相触间音灌了妖异的寒气。思及此,文竹青双掌猛然一握,任由嫉妒之情占满心胸。
此刻,天师单手已运起剑诀指,以中指和食指同时按住她的眉心穴,口中暗吟咒语,灵气由指尖潺潺流入,不过须臾,瑶光的形体已见落实,不再轻飘飘的,如要飞走了一般。
“多谢天师。”文竹青见状一喜,不禁忘形了。
“我救我的妹子,你同我道什么谢?!”他眉目陡扬,目中戏谑了然。
文竹青神情一顿,竟不知何以回话,假咳了咳又四两拨千金地搪塞“多谢天师未加责怪。”
“瑶光妹子遇上魔胎原是无谁能料,不能怪你,不过本天师倒有一事请教。”
“不敢。”他又抱拳“天师请讲。”
那爪尾眉挑高,炯目如火。“妹子将串铃许为姻缘信物之事我已知晓。文老弟,你是瞧不起她?抑或瞧不起我?你既取下串铃,按理瑶光妹子是你的妻子了。前些日子我下阴冥来,托众位替瑶光留意好对象,实是想测知文老弟的心意,没想到你仍一副无关痛痒的神态,着实教人恼怒。”
“取下串铃的确是我的错。”他不想多说,淡然着脸。
闻言,天师猛地跳起“那好,既已知错,如今弥补犹未晚也,你与瑶光妹子佳偶天成,我很是欢喜。”
“我不能娶亲。”静静地,文竹青道。
“不是不能。若是你不愿说,本天师出面与阎王说去。”
“地府该信守的规条不比天庭少。”他语气快了些“天师不该不知,世间情爱是不能沾染的,心不动,强逼亦无用。至于串铃之事,只能说是我太过莽撞,惹得瑶光姑娘与天师不快,我十分抱歉。”这是他首次轻唤瑶光的名,虽说后头还加着姑娘二字,渐转清明的瑶光听在耳中,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天师嘿嘿地哼了两声,双手抱胸。“要谈天庭与地府的条规吗?世间情爱不允许?嘿嘿,只庆幸此乃冥界,文老弟已非凡人,瑶光妹子更是不属尘世,这同世间情爱无关,是你取走她的姻缘信物,就该负责到底,要不,本天师誓将此事告至天庭,要众家评理。”
一只小手握住天师的红袍衣角,轻轻地扯动着,瑶光睁开似雾的眸子,柔缓而安抚地笑“大哥,我不嫁他您别恼”
“不行。此事得有始有终,你非嫁他不可,本天师要嫁妹子,没有嫁不成的。”
瑶光瞄了文竹青一眼,视线相互接触,又极具默契地调开。
是的,心不动,强求亦无用,何苦何苦
“大哥,那串铃儿已让我抛入河中,早不知随着流水飘荡到哪里去了,我与文判官的事就这么了结吧,其实也没什么,是我一时好玩才将串铃儿挂上树的,不过是样玩意儿,何必认真?”那串铃儿自从由魔胎化成的男子手中取回,就一直放在她袖中,没再系回原处,因为瑶光知道,自己祈求的情已有着落,是遗憾、是往后千百年的情思,而串铃儿是再也系不回去了。
“瑶光妹子,你这是唉唉、唉啊——”天师重重喷气,来回踱步,接着大袖一甩“不想啦不想啦,我追那妖魔去,你们的事就自个儿解决吧。本天师还是老话一句,若要嫁妹子,没有嫁不成的!”意思挑得极明,若瑶光真属意文判官,他想逃也难。
撂下话,铜钱金剑握在大手,天师移身变影,瞬间了无踪迹。
然而,两人共处一室,却都无言。
瑶光累了,合着眼也不知是醒是睡,直到略冷的指尖轻碰自己的眉心,她才陡地睁开双目,难掩讶然地望住坐在床沿的男子。
“天师将真气灌入,你的眉心正泛着红,觉得痛吗?”
为什么要用这般呵护的语气?为什么那对眼要这般的温柔?她同他早已说得清楚明白,从此,不涉情爱,而自己的那份儿,她就珍藏着,悄悄隐在心中,不再教谁窥知。他、他又何苦来撩拨她?!
瑶光摇了摇头,瑟缩地偏过脸蛋,避开他修长的手指,那教他引起的烧麻感还在肤上流连,轻咬小唇,忍着体中奇异莫名的感受。
“怎么不说话?”他上身趋前,两手撑在她身侧。
她眼睫微垂,偏不瞧他,幽幽的嗫嚅:“不知说什么好。”
许久,他叹了一口气,微微地茫然若失。
是自己将她推开、不愿她近身,见到别的男子吻她,他怒火中烧;听她亲口道出不嫁他的话,他心如受重槌,顿时空虚一片;现下面对她闪避的神态,他该顺应走势,让两人和平而安全的相处,却矛盾得放不下手。
原来,他六根并未净除,还柱称要助她修行、为她说道。
“那就什么都别说吧。”
他口气中的消沉引起瑶光侧目,偷偷瞥向他,见他双目合起,两手登在胸前摆出太极中云手的姿势,两掌中间忽现一颗银色球珠。
他一手反掌,将银珠托在其上,瑶光稍稍撑起身子,眸光则在他的面容和手中银珠来回穿梭,觉得他有些抑郁的神情教自己心又疼了。
“你、你想做什么?”
他微微一笑,温和未变,只是染上些许情感。“你受阴寒魔气所侵,还得调养数日,这银珠有法力加持,有它伴你,我尚可安心。”
光瞧外形与流转的光芒便知此非凡物,瑶光摇头,纳讷地道:“我不需要”
岂有容她置喙的馀地。
文竹青一手扣住她的下颚,趁那小嘴儿张着,一手将银珠拍入她口中。动作皆在须臾间完成,瑶光想喊,珠子已进,滑溜溜地顺着喉头直下腹中,登时体内一股热气,流窜到四肢百骸。
“你——”她又恼又急,发现他大掌还覆在自个儿嘴上,一开口,两片唇就刷过他的掌心,腹中的热更炽烈了。
文竹青亦是一怔,掌心像教火烫箸,他若无其事的收回,起身离开床边。
“你、你到底让我吞了什么?你怎么这么不讲理?人家不要也不行吗?”瑶光指控着,试着想将银珠呕出,只是徒劳无功。
“别费力气了,你自己是取不出来的。”瞧她呕得眼眶发红,心又紊乱。他是为她好,以自己的元虚灵神守护她。
瑶光擦掉眼泪,楚楚可怜的,还嘟着嘴骂着:“你最差劲了啦!你不帮我取,我告诉大哥,他自能取出。”
文竹育无语,自是清楚天师若是知晓此事,见她吞下他的元虚,对他定又一番揣测。他暗暗苦笑。唉,随他吧
“累了就睡会儿,好好休息。”
他转身步出,将房中姑娘摒除于门内,心却如阡陌凌乱。
阴间生活其实与人世并无异处,只是无人世间扰攘喧嚣。
瑶光想起阴冥一日、阳世一年,她在这儿已待上五日,想必陶家村已过了五个春季,而小豆子不知安好否?有否勤作学问?还有黑头,不知是生是死?她想询问文竹青,可从那日他逼她吞下银珠后,就再也没出现了。或者忙于公务,也或者加入追击魔胎的阵列中。
这里应是属于他的住处,屋内摆设朴素简便,除卧房外,尚有小厅和书房。而书房算是最有看头的地方,四壁皆是书,摆着一张极大的古桌,四宝齐全,还架着一座琴。
屋外养着几株花草,颜色稍淡,不比世间娇艳,瑶光凑近鼻尖轻嗅,连香气也淡上三分,如同此屋的主人,一切冷清淡然。
倒是一丛绿竹长得极茂极高,翠绿得有点儿不真实,无时无刻不与清风嬉戏,发出缓缓的响声,竹叶沙沙。
这里虽说安全,之于她却完全的陌生,她宁可回陶家村,继续着那永无止境的飘游,也好过被困在此地,心已不自由,她不想连身也受禁制,在水岸,还有一轮明月与一弯清溪给予安慰,她可以在熟悉的月夜下,独品心中情怀,便这么度过下一个百年。
她思索着,身子倚着绿竹丛,此时另一边响起细微的脚步声,两个略嫌尖细的声音交谈,由模糊变清晰。瑶光由绿竹问的缝儿看去,是两只小表,认得其中一只正是那日啮咬她的魑鬼,她略略惊心,身躯缩在竹后。
“我没说你不知道,我说了你才晓得,整件事便是这样子的。”他拖着另一个伙伴,一副东家长西家短的嘴脸“那日情况可惨烈啦,文爷见屋里那鬼丫头教咱们咬得血肉模糊,冷箸一张脸,二话不说,就这么一翻手,把住着咱们元灵的琉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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