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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帝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撑了这些时日,也是不易了。先帝当初让魏国公出镇青州,就是为了防杨守贞这些人,倒不想将他置于如此险境。传令都承旨给使相发个诏令,务必将魏国公平安救出。”
“是。”宦官应了声。
汉帝去了李太后的宫中请安。李太后穿深色翟服,头戴凤冠,正倚在黄梨木雕刻莲纹凤鸾的榻上闭目养神。她用手轻垂着胸口,年近五十,脸上却无任何老态,皮肤光洁亮丽,犹如三十出头的妇人。太医跪在塌旁为她诊治,见汉帝进来,连忙行礼。
汉帝命他平身,自己也向李太后行礼。李太后神色平淡,眼睛也不睁,只叫宫女搬了杌子来给汉帝坐。
“太后的身体如何?”汉帝问太医。
太医恭敬地回道:“太后的凤体无恙,只……心绞痛乃是沉疴痼疾,微臣和太医院也是束手无策,只能用药慢慢调养着。”
汉帝皱起眉头,想训斥几句,李太后开口道:“皇上不用为难太医,哀家这是老毛病了,撑到几时便是几时。”
汉帝挥了下手,太医便躬身退下去了。
李太后扶着宫女坐起来,扶了扶发饰,抬眼看向汉帝。她对这个儿子的感情很复杂。因为他年纪最小,自出生便被众人宠着,没有受过正统的帝王教育。他上面本还有一个兄长封为魏王,贤达谦和,聪敏上进,极讨先帝的喜欢。可惜,魏王青年而薨,先帝忽然病重不起,连遗诏都来不及写,只托付了几个重臣,便撒手而去。
继位之初,汉帝还偶听李太后所言,只不过他从小就贪玩好逸,渐渐地不胜其烦。之后行事越发乖张,连李太后也管不住。每当有先帝遗臣跑到她这儿来告状哭诉,她心痛无奈之余,便想起先帝和魏王。幼子到底是不成器,端看他对萧毅等大臣的态度便叫人心寒。
但汉帝临危受命,身边虎狼环饲,他战战兢兢,举步维艰,又谈何容易。
“听说皇上没有封赏打赢契丹的萧军使?”李太后的口气十分寻常,为了不引汉帝反感,并没摆出规劝的态度。
汉帝的神色果然不太好,扯了下嘴角回道:“朕已经进封他为东京留守,是使相说东征要带他左右,这才作罢。又是谁到母后这里来嚼舌根了?刘寅?王汾?”
李太后叹道:“知道皇上不爱听,但作为母亲,大汉的太后,我也少不得要说两句。萧家父子这么多年为大汉立下汗马功劳,有他们在,大汉江山才可永固。皇上莫要做让忠臣良将寒心之事啊。”
汉帝这两年,听到最多的就是这些话。萧毅父子功高这固然是事实,他却不想听旁人一遍遍地敲打提醒,哪怕这个人是他的母亲也不行。他站起来,面容低垂,看不清表情:“母后说的,朕都听见了。朕还要去上朝,先告退了。”说完,便行礼,大步走了出去。
李太后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暗暗摇了摇头。自汉帝继位以来,母子生分。她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不过他这么一意孤行下去,早晚会失尽人心,到时候,先帝留下的江山……李太后觉得心口又隐隐作痛,复躺回了榻上。若是魏王没有早薨就好了。魏王若在,先帝也不会因过分悲痛而突然离世,江山也不用压在这么小的孩子肩上。
说到底,怪不得任何人。都是天意弄人。
这时,宦官低头跑进来,轻声道:“太后,魏国公府的二小姐求见。”
***
顾慎之到达京城的时候,韦懋恰好还未离开。韦姌收到消息,便立刻订了归云楼的雅间,与顾慎之约好见面。
顾慎之先到,坐在雅间里头饮茶。他戴着圆翅幞头,一身檀色圆领长袍,神色清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微服民间的大人。小二上了茶之后,又殷勤地询问顾慎之还要不要再来些茶点,顾慎之摆摆手谢绝了。
京城不愧有天家气象,这楼底下的汴河繁华忙碌,舟船往来不休,人声嘈杂。但顾慎之天生喜欢清静,这热闹都吵得他有些头疼了。
“三叔公。”身后有人叫了一声,顾慎之转过头,见韦姌走进来,刚把帏帽摘下。一段时日不见,她的皮肤晶莹玉润,眉眼妩媚生辉,还有了独属于妇人的那种韵致。像被放在花房里头精心培育照顾的娇花,比在邺都初见之时,明艳亮烈了许多。想必这一切,萧铎功不可没。
他一时失神,直到韦懋开口叫道:“慎之。”
顾慎之起身一礼:“大祭司。”
“你我之间,直呼姓名就可以,不用客气。”韦懋与顾慎之也是多年未见了。小时候同在林桃手底下学医,林桃便总是夸赞顾慎之天赋极高,将来的造诣不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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