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人的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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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这个标题使人不寒而栗，然而这并非只发生在遥远的非洲、南美的食人族，它还发生在我们伟大的中国。

    前日看到秦牧先生的鬣狗的风格。文中描述了一种象征资本主义社会的鬣狗，它专跟在凶猛的食肉动物身后，专等猛兽搏击噬食了长颈鹿、斑马、羚羊以后，他们便一涌而上，嚼食那余下的尸体，甚至连骨头也慢慢嚼碎。他的“如意算盘”可打的真到家，既省力，又安全。然而秦牧认为这种鬣狗只发生在资本主义社会以及“四人帮”及其亲信中，暂且不论秦牧的这种绝对二元对立思维的时代局限性，他却不知我国自有鬣狗的传统。

    鲁迅小说狂人日记中，就提到过这种动物，那个“狂人”感觉处处有人要吃他。鲁迅先生正是借他之口喊出"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吃人""！这篇小说谈到许多吃人的事，在文中，鲁迅将这种动物描述为时常吃死肉，连极大的骨头都细细嚼烂，咽下肚去的野兽。想起来叫人害怕。

    尽管狂中的吃人是虚指，但是不可忽视其实指的内容，在左传中有这样的记载，宋国都城被楚国围困的时候，宋国人内无粮草，外无救兵，于是开始交换儿子来吃。据清史稿记载，清朝3521次饥荒发生了19例食人事件。在清朝统治的250年间，大约每15年就有是人的现象发生。在我国三年自然灾害期间，多个省份发生人吃人的悲剧。吃人的次数之多，吃人之残酷性，都是世界上罕见的。

    钱理群先生把这种吃人称为求生性吃人，也就是在灾荒、战争中，为了自己的生存，以残忍的方式剥夺他人的生命，剥夺他人生存的权利。然而最可怕的还不是求生性吃人，而是被钱理群称为的习得性吃人，即把吃人当成一种习惯、一种收获、一种快感的获取方式。

    在钱理群文选这本书中列举了多种习得性吃人的事例，其中旧唐书记载了黄巢起义军一个宠将被当时的官吏抓住杀了，黄巢非常气愤，就率领全军猛攻陈州，抓到俘虏救吃，最后甚至专门准备了磨子、巨碾数百，还有数百个石臼，把活人放在臼里面磨碎，捣碎，连骨带肉一起吃掉从嗜杀获取精神上的满足。黄巢起义军受够了被压迫，被奴役的生活，受够了酷刑，你不杀他，他就杀你。这便是“以暴易暴”他在与对方首先杀了他的亲人，他为复仇而杀人。因此，这种暴力被认为是合理的，一个农民起来要残忍的杀死地主，有人不忍心，农民回答说地主把他家都杀了，旁边的人就没话可说了。这种合理性在中国是极有传统的，但也是非常残酷的，它形成了一个“你杀过来，我杀过去”的恶性循环。在我国的很多文学作品中其实都在鼓励或者潜意识的不反对这种暴力。在这点上我同意王朔批判金庸的观点，他说金庸笔下的武侠与其说是武术家不如说是罪犯，每一门派即为一伙匪帮，两路人见面二话不说便先动手，多是因为国耻家恨，往往弄得血流成河。金庸小说的另一个主题便是以道德的名义杀人，在弘法的幌子下诲淫诲盗，它给暴行戴上了大帽子，私刑杀人这种事也有正义非正义之分，为了正义可以成批量的杀人。这种通俗小说对中国大众的影响很大。

    在钱理群文选中还有这样一个例子，在文革中，广西出现了食人的现象，甚至出现了食人的群众运动。如在广西某县，人们终于吃疯吃狂了，动不动就拖出一排人批斗，每斗必死，每死必吃，人一倒下，不管是否断气，人们蜂拥而上，亮出准备好的菜刀匕首，拽住那块肉便割哪块肉。一老太太听说吃人眼可补眼，他眼神不好，便成天四处转悠，见到“批斗会”便挤进人丛做好准备，被害者一被打倒在地，他便从篮子里摸出尖刀剜去眼睛掉头便走。有几个人则去吃人脑，每人在人脑上砸进一根钢管，趴下就着钢管吸食，还有的人为了割两个睾丸争得头破血流。如此场景，令人怀疑这是否是文明的人类所为，然而他真切地发生在中华民族。

    风雨中的雕像这本书完全的记载了邓拓、吴晗、老舍、赵树理等文化名人是如何在所谓道义的名义下被残害的。为了“道义”令人尊敬的吴晗被人在光头上吐口水，贴标语，在狱中被殴打致死；为了“道义”老舍被红卫兵侮辱，毒打，直至跳进太平湖；为了“道义”赵树理在批斗会上被一掌击断两根肋骨，并在痛苦折磨下走完生命的最后时光。

    在我们的传统中，这样有“道义”的杀人、食人是被允许的，这种习得性吃人更多的与“忠”“孝”联系在一起，正因为这种儒家文化将“忠”“孝”置于至高无上的地位，所以人，人的生命在“忠”“孝”面前便显得微不足道，于是，在伦理道德的幌子下，不伦不类的事继续着。不仅这种儒家文化默许肆无忌惮的杀人，食人。当今取代传统观念的所谓“革命”同样要求我们为革命而死，而牺牲，取代“忠”“孝”的是一种集体观念，要求我们为了整体利益必须牺牲个人利益，个人的生命，个人的生命没有丝毫价值。有些卫道士们鼓吹为了国家的富强，统一要放弃个人的自由，即为革命尽忠尽孝。古今两种观念是殊途同归的。

    鲁迅先生说“一个懂得死尸的沉重的民族才是有希望的”我们民族的死尸文化不知何时到头，古代无端被杀戮、吞食的人们，因战争、饥荒被吞食的人们，文革期间被披着一层“道义”面纱的魔鬼吞食的人们，你们还有期寄吗？如果他们的悲剧继续重演，我要做的便只剩下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