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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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段时间听闻三姑的二儿子已经死了，惊诧不已。四十多岁的单身汉，为了娶老婆费尽心力砌了栋三层的楼房，因为地方太穷，穷极一生也没娶上，反而因醉酒死于去年除夕。听到这消息已是今年的十月份，时间过去大半年了。

    前年也是这般突然，被告知小姑的二儿子得肺癌去世了。时隔好几个月，有人闲聊时慢慢提起，问知不知道这么一回事？我一下子转不过弯来，只是弱弱地问了声，怎么没有告诉我们呢？那人说，人还这么年轻，丧事也就简单办了，没有惊动诸位亲戚。

    话虽如此，还是有些不解。一个生命的逝去，如此轻如云烟，连舅舅家的亲人也未能告知，这是对生命的轻视，还是对亲情的淡漠？

    父亲有三个姐姐，一个妹妹。姐妹们又生养了众多儿女，这般开枝散叶后，到我们这代，连堂兄妹都只能认个梗概，觉得大多形似，又近乎神似，所以根本分不出大小，逢过年难得的聚集，我就跟在父亲后头一通乱叫。

    父亲生前在派出所上班，常常一身警服，戴着大盖帽，很是威风。那时姑姑们也常登门，不过探亲并不多，一般是为了给儿子借钱。父亲一个人上班，养一家大小后所剩无几，倾囊而出后也解决不了这么多侄儿们的事，有时就会做担保人，替他们去信用社贷款。大姑有个儿子也是单身，且不务正业，后来货款还不上，还是用父亲的工资抵了。

    那时大姑五十多岁，常和媳妇们闹家庭纠纷，就把父亲当“法官”来用。去大姑家得先坐三轮货车，再坐船，下船后还得再走上二里左右路程。我跟着父亲风尘仆仆地赶到大姑家，老远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闹声，走过去一看，果然又是大姑在地上连滚带哭。一见救星驾到，大姑一翻身坐起，哭声却是更大，拉起父亲的衣袖就是一顿捶胸顿足。媳妇怕婆婆抢占了先机，也是一声“舅啊，你得给我做主！”稀里哗啦一阵哭诉。父亲并不是语言细腻之人，先用粗犷的声音吼了句“别吵，再吵，我就走！”稳了现场，然后就真像个法官一样给婆媳断起家务事。最后大多媳妇让步，两人亦不再当面继续争吵。不过，这婆媳间的戏还是经常上演，因为路程太远，法官也不可能事事到场。现在想起父亲断家务的情形，只是些支离的片断，但那份决断力，和在姑姑家深受拥护和爱戴的场景还是记忆深刻。

    父亲过世时，大姑和三姑已经不在了。前年二姑也在一场小车祸中离世。父亲兄妹五人，只剩下了小姑一个。想起当初父亲正当壮年，他的这些姐妹们热闹地叫着舅爷，恍如隔世。如今光阴一挥，物是人非，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有时在想，那时我扎着小长辫子，像个跟屁虫一样亭亭立于父亲身边，看着这些亲戚们来来往往，真是幸福啊。

    父亲过后，各姑姑的儿女们就不再登门，虽然母亲作为那些侄儿们的舅妈，逢过年时前来探望也是人之常情，然而人终究是太现实的动物，人走茶凉，无利不往，姑姑这个词渐渐离我们遥远，远得好像只是童年的事。就像听闻她们家儿子发生这样的大事，还是从旁人的口中所得。现在想想，我们和姑姑之间，早在父亲去世那天就丢失了亲情。虽如此，还是会为那两个逝去的堂兄悲伤，亲情毕竟是剪不断，理还乱的人世间最捆绑的一种关系。

    但愿父亲在天堂的那个家仍然人来人往，姑姑们亲热地围着他叫“舅爷”就像我小时候所见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