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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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黑油腻如野草般凌乱的长发一直垂到颈部，在它的包围之下是一张黝黑憔悴的黄脸，上面点缀着几粒污浊的泥土。唯一可能具有灵性的眼中却是一颗黄浊的晶体，表达着与周边环境格格不入的无奈与绝望。身着破烂的衣衫，脚踩一双垃圾堆里常见的开口废鞋，弓腰曲背，身体在地面上缩成一团，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丑恶形象。喜欢听一种声音，一种金属与瓷器的碰撞声，每听到一次就会有一连串动作：抬头，张口“谢谢”低头。这就是乞丐，一个靠他人生存的角色，一种沿袭几千年的职业，一群随遇而安的生命，一把衡量社会的标尺。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是星期日，天气晴朗，虽然出了太阳，但是刮着刺骨的寒风。中午和室友一起吃过饭往学校赶，在经过校门口天桥时，我看到和往常一样，有小贩在摆地摊。我向前走着，突然视线中出现两个人：她们坐在地上，老年妇女旁边是一个小孩子，他们面前放着一口破碗。我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但是没有一点零钱。我从她们面前匆匆走过，表面上若无其事，内心却已是翻江倒海。我感到耳朵有些燥热，便加快脚步走进校门。在跟室友打过招呼后我进入一家超市，买了一袋纸巾后原路返回，快步到达天桥。老年妇女坐在地上，小孩在一旁玩耍。我慢慢走近，弯下腰在她的碗里放下事先已准备好的零钱。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刹那间我仿佛感到有一束强光刺进眼里，我心头一颤，缩了下身子。她的模样一下子刻在我的脑海里，先是惊讶的面部表情里夹杂着喜悦，昏暗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紧接着在她那瘦削的只剩下骨头的脸颊上缓缓浮现出一个久违的笑容。这一笑把面部仅有的一点肉集中起来，本来爬在脸上纹丝不动的皱纹像接到命令似的挪动着，皱纹之间的凹槽更加明显像铁犁耕过的田地。她那骨节突出，弯成钩形的，坚硬得像螃蟹爪子的手指头上满是尘垢。突然，一声“谢谢”传入耳中，我连忙缓过神来说“没事没事”这时小孩也从一旁赶来，站在旁边笑着仰起头看我，他脸上洋溢着欢乐，眼睛里尽是高兴。这是天真无邪的笑，是稚嫩无虑的笑，是从心头涌出来的笑，是属于他自己的笑。可正是这样的笑让我感到害怕。

    我急忙直起身来，快步走下天桥踏入校园。我在想：刚才莫名其妙的害怕什么？害怕路人近乎惊诧的目光？害怕她们丑陋难堪的面庞？害怕沾上她们脏兮兮的衣装？害怕有朝一日像她们一样落迫？不，都不是。我是害怕再次看到她们那呆滞的目光以及足以让我泪流满面的笑容。当我看到她们时我心中有一股可怕的，坚不可摧的悲凉。这股悲凉沦肌浃髓，渗透我全身，没留下一点可以容纳别的东西的地方，并且像火一样燃烧着我，炙烤着我。我深味到了这非人间的，浓黑的悲凉！

    时间永是流逝，街市依旧太平。有限的几个乞丐散落在街头巷尾，虽然帮助他们是在做善事，但我却依然希望可以少做几件。因为我每少做一件，就意味着少一名乞丐，社会朝和谐迈进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