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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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鸟    广袤平原，深秋日落，一棵树兀立。

    混沌之夜，骤雨洗窗，秉烛夜读者。

    九万里沼泽地，一只翠鸟，白茅悲歌。    时代于我不利，命运多舛

    死神像窃贼在门外徘徊。

    这时我看见翠鸟。在茫茫天地之间。    我要给我那漂亮的女儿起一个芳名

    我要为我那隐秘的情人找一个呢称

    恰好我邂逅到翠鸟的眼睛

    在一个光怪陆离的梦中。    九万里沼泽地承载了我的半生经历

    一座荒芜的村落时而浮现时而隐匿

    其中必有翠鸟的些微踪迹

    要唤醒我沉睡的记忆。    与小小的翠鸟相比

    我那发育尚未成熟的灵魂仍显得过于庞大。

    我的灵魂适宜于荒野和黑夜

    而翠鸟则适宜于一个精巧的圣物盒。    与通体碧绿的翠鸟相比

    我那泥做的肉体干枯生涩毫无生机。

    我的肉体适宜于灰烬和泥土

    而翠鸟则适宜于一片透明的树叶。    我做过一个以翠鸟为主人公的梦

    在若干年前的某日，或者就在去冬今春的某夜。

    但这尚不足以构成一部长篇小说。    请想象：翠鸟精灵一样的身影从空中掠过

    一小片浅浅的湖泊被映绿

    仿佛水底瞬时生满了芰荷！    请警告：那在苇丛中与天交合的良家女子

    趁翠鸟还在瞌睡

    在慌乱中赶紧掬一片明月将下身蒙遮！    不是因为翠鸟我才隐身于一片云彩的背后

    向我那隐秘的情人絮语此时此刻。

    实在是因为，此时此刻

    我们要进入翠鸟所统治的国度尚不够资格。    我看见过翠鸟小小的身子

    我邂逅过翠鸟珍珠似的眼睛

    我三番五次做过关于翠鸟的梦

    我还想象过翠鸟的私生活。

    但我从未追逐过翠鸟

    如果我追逐翠鸟

    我将承担过错，我将难逃一劫。    大地上的露天剧场

    正上演着阿里斯托芬的喜剧鸟。

    舞台上叽叽喳喳，舞台下议论纷纷。

    而作为观众的翠鸟却始终沉默着

    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    哦，从亘古一直沿用至今的月亮啊！

    请不要诱惑一只翠鸟起身飞行。

    对苍老的月亮虚伪的邀请

    举重若轻的翠鸟早已厌恶透顶。    哦，变幻而永恒的大海中的鱼儿啊！

    请不要召唤一只翠鸟潜入水中。

    对你们圆滑世故的礼节

    风格独具的翠鸟早已挣脱和超越。    翠鸟就停在那儿。说吧，记忆！

    “翠鸟停在哪儿？”记忆开始了诉说。

    翠鸟停在哪儿，哪儿就是一片辽阔。    现在，翠鸟就停在这张纸上

    这张纸上就出现了这部诗歌。

    但当翠鸟纤足一动，我的笔就断裂

    继而翠鸟灵羽开合，我便将尘世弃绝。

    （1992年5月17日初稿，2007年5月6日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