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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一:迎客松
就这么恭谦地立在峭壁上,侧身作揖,慈祥的目光轻轻洒落在世人身上,让前来叩拜黄山的人们沾满一身的慈爱,沿着天梯般的山路,汹涌着曲折惊险的胆气和力量。
就这么站在朝晖夕照雪雨风霜里,默默地站了近千年。
近千年如一日,岁月的翅膀抖动着阳光雨露,追逐着日月星辰。在无数个四季轮回中,重生,苍老,再重生,脱变成片片鳞羽,飞附于枝干间,逡裂着,风干了。
依然有串串血滴渗出山岩般褶皱的皮肤,凝结成一串串暖暖地问候——
你好
黄山欢迎你!
你好么?黄山守护神,一位昂立天地忠贞不渝的亘古老人。
有那么多的虔诚儿女奔赴千山万水,裹胁一路红尘,挥汗如雨,喘若滚雷,只为这幸福的时刻:匍匐脚下,拜谒吞吐百川的胸襟,拜谒容纳世间万物的精神,让宽容与慈爱的种子在世人心田生根发芽。然后,卸去一身的爱恨与荣辱,带走温馨的爱意和祝福。
这就是你无私的给予,这就是你屹立千年感召千年的心愿么?
山风撩起清爽的毛巾,为你揩去额上的燥热。于是
你又挺了挺酸疼的脊背,揉了揉僵硬的手臂,重新站成千百年来熟悉而又热情的姿势,微笑着,朝远方轻轻挥手致意——
在那里,又有无数的世间儿女前赴后继,向着黄山,向着黄山巨人进发,无怨无悔地前进。
之二:北海
北海不是海,又分明是海。
一路趔趄地奔赴到这里,只为心中那点由来已久的夙愿,却有雾弥漫了天地。
耳边充塞着怒吼的涛声,远了,近了,忽而左,忽而右,就这么顽童般地戏弄着你,戏弄着你的迷惑、你的惊奇、你的想望。于是,停下软软的脚步,斜靠在黄山松坚硬的躯干上,调集周身的力气和能量,与北海默默地对峙,对峙成两片同样波涛汹涌的海洋。
有鸟儿的歌声隐隐飞来,渐渐淹没在海的涛声里,又轻轻浮出水面,欢快的旋律扯起淡蓝色的晨梦,跳着“8”字形的舞步。
是山鹰么?是鸟雀么?
不,那是不死的精灵——精卫,华夏的精粹,我的情殇。
在我漫长而又短暂的岁月里,唯一不敢触动的,就是那“精卫、精卫”的悲鸣。呵,现在无意间的碰触,心已经开始溃疡,血滴坠落,坠落在黄褐色的土壤。
黄山堆积了亿万年的砂石草木,沉淀了千万年的文明情殇,还不够你日夜的叼衔,还没有填满这深邃的北海么?
我的心坟里早已树起一座碑,那上面就有你的名字,在暗夜来临的时候,陪我共渡心海的忧伤。
什么时候,北海的沉雾散了?
又是什么时候,北海把自己赤裸的身躯横卧在飘渺的云海上?
山峦的怒涛卷起云雾变幻了的霜雪,挂在晴空,挂在满目沧桑的历史画卷上,神奇而又安详。
远远地,一座灯塔缓缓升出海面,粲然地一耀,刺目的光华填满心窗。背负一身中华文化欠债的我辈,只能畏缩在心室的一角,惭愧而感伤。那就是盛唐的遗存——一座梦笔生花绚丽了一千三百多年而不凋的峰峦。李白只是在北海里随意地潇洒一梦,便筑就了亿万文人墨客难以攀越的峰颠。
攀越,攀越
前赴后继,我辈未敢停止片刻的脚步,未敢停息半刻的追求,黄山作证,北海作证,我海浪喧天的心海作证!
诗人,你听到了么?
作别北海,作别已凝固了的涛声涌浪,我不再回头,不再缠绵于自责和哀伤。
沿着崎岖的山路,寻着徐霞客粘满尘埃的背影,拼着百米的速度,狂奔,追逐,超越
呵,呵,一个声音在大声地追问:
北海不是海,她是什么?
我气喘吁吁,擦一把热汗,仓皇前奔。
是的,北海不是海,却分明是海,是心的伤
之三:连心锁
天都峰仅仅是座险峰么?
峰的肩头扛有喧闹的都城么?
没有考古的癖好;有的,只是感受的欲望,催促我胆战心惊地爬上天都,再肝胆俱裂般骑跨在鲫鱼背上,死死抓住鳞起的岩壁,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
没有云海的遮盖,仍看不到山脚伸向何方;再歪头瞥瞥上方的晴空,眼前的峰顶和蓝天开始旋转,旋转成一片灰茫茫的色洞。心被扯进去,扯成一条脆脆的游丝,把五腑六脏悬挂在嗓子眼儿上。
天皇皇,地皇皇,毛孔里的汗急促地流淌,体内热能逃逸得踪影皆无,剩下的只有冰冷的躯干和僵硬的思想。这一刻,什么世间人情,什么爱情信仰,通通土崩瓦解,湮灭在凛凛山风旋起了的惊悸和寒凉。
闭紧了眼,拼命去抓身边的缆链,死死抓住的却是大大小小、方方圆圆、形形色色的锁,一串串、一排排,就那么舒心坦然地相互依偎热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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