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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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冬的第一场雪飘起来了,下下停停,停停下下,时大时小,时雪时雨。时如俄毛,时如米粒,时而彤云密布,时而艳阳高照。
最喜阳光下的飘雪,晶莹剔透,轻盈如精灵。
和我去年第一次看到太阳雪一样,妹妹也惊喜不己,兴奋地赞叹着,欢笑着,站在阳光下欣赏群山迅速由苍翠而皑皑的奇观。远处的海上天蓝云白。午饭时她打电话告诉儿子这里下雪了,出着太阳下大雪,天空是亮亮的,白云只少少的几朵,树是绿的,屋顶是红的,山石是灰的,美极了!要儿子好好学习,以后带他来玩。看着妹妹红了的眼圈,我知道她想儿子了。
和去年一样,见雪飘起就想到了回家。不一样的是,今年父亲已不在那个总是解放区的天的生我养我的地方,是回哪里呢?地震后的家乡已是面目全非,人去房空。房还在,可不是家了。回一年四季找不到几天不落雨的雨城吗?想到那针尖般似雾的冬雨、阴冷潮湿的天、总不见干的地、还找不着门的父亲他们住的租来的房子,心里没有一点家的感觉。突然问自己:“我在那边还有家吗?”没有了,我只是在老家还有房子、还有亲人而已。我和井算是成了个概念上的家,可这租来的房子也没有家的感觉,什么都是房东的,墙上还挂着房东一家几十年前到现在的相片,甚至我差一个汤勺,房东也说不用我自己买,捎一个给我便是,凡是这屋里的东西,我用完了走的时候留下来就可以。于是我打定主意,在这里期间坚决不买衣服,等走的时候,现在穿的这些衣服也旧得差不多了,到时候都不用带走,利利落落地打个小包就向下一个停靠站出发。多萧洒!算了算,等这些衣服被穿到要淘汰的地步也要好几年,漂泊的日子真的会这样漫长吗?下一站又在哪里呢?我们能不能有一个永久的家?
望着窗外飘舞的雪,想起了大学时代流行的那首歌一无所有。我难道爱的真是他的一无所有不成?除了这个我找不到和他在一起的理由。此时此刻,为了生计,他还不知在大雪中的哪个地方奔波,做着或许是无为的努力。因为他的一无所有,才没有胡来的资本,才没有背叛的理由;才能体会到无助的难处,才能理解我的心境和追求。到昨天为止,他还穿着夏天我为他买的四季鞋,幸好昨天我及时给他买了双底子厚一点的旅游鞋,要不然今天下到地上就化了的雪会湿了他的脚,不知冰冷成啥样呢!想到这里,心里有一丝欣慰——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他不冷,他有我和希望;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我也不冷,我有妹妹和他。
屋里还没有生火,煤涨到一千五百块钱一吨,我觉得还不如烧电划算,于是把烤火器找了出来。去年剩下不多的一点煤,留到最冷的时候再把暖气炉烧起来吧。妹妹的反应和我去年同出一辙:一、坚持不烤火取暖,离我的电烤火器远远的;二、坚决不上炕,晚上玩扑克牌时,我和井盘腿坐在炕上,就她一个人端个凳子坐在下面。我在心里暗自好笑,过不了多久,她会体会到这北方大炕的好处,喜欢上它的。
雪终于完全停了下来,不一会儿,树上的积雪被太阳晒化了,嘀滴嗒嗒往下滴水。妹妹不停地跑进跑出看风景,我说:“你要喜欢到外面去,就到超市买包火锅底料,我们晚上吃火锅。”她戴上帽子和口罩全副武装地出去了。
抬头看看天上,雪在夜里还会下起来。在今冬的第一场雪飘洒的这个夜晚,吃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算是为井饯行。日子虽然艰难,我们还是要过得有滋有味,也不枉我们三人千里万里聚在了这个中国最东端的海岛上。明天风小了,井又要出海。愿他在那冷风飕飕的海上,能想起家里的热饭菜,想起灯光下我们玩牌时的笑声。我知道,这些是他最好的取暖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