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想那年圣诞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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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日子很特别，因为它们见证了离别。是人与人的离别，更是心与幸福的提前诀别。

    看到她的眼泪轻轻划落，我别过头去。不堪沉默的重压，我努力地微笑着说，圣诞快乐！

    她也别过头去，轻轻抹去眼角的泪痕，无言地，望着远处耀眼的灯火，像是忘记了我的存在，像是忘记了整个世界的热闹。我看得出，当时的她，与那刻的我一样，正沦陷在脆弱的旋涡里。

    我再没勇气开口，此刻纵有千言万语，也无需再来倾诉。如果我还能说些什么，必然是再一次地妥协，一切又会再次地回到原地，我的苦闷又会重蹈复辙。为了告别那独自等待的痛楚，我勉强自己保持微笑，望向她望着的远处，保持着她表情里的缄默。

    那个夜晚没有风，没有星河，也没有梢头明月。那是一场快乐在阴郁之下的圣诞夜。

    我们站在原地静默了许久。终于，她转过身去，再没有看我。我能感觉得到，此刻，她的侧脸，正隐没在那夜的悲伤之后，犹如我干枯的心。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她说话，像是对我，更像是为她自己，她轻轻地为那个夜晚祝福着：圣诞快乐！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也是她第一次向我道圣诞快乐。转眼，时间的背影已经拉长了几千个日子。这是互相遗忘的年月，这是两人完全隔膜了的时间碎片。

    当年，她走后，朋友们都说我是无情之人。她在爱情中受伤，需要我给她安慰，我却没有去握住她的手，而是放她独自远走，任她独自心碎，任她独自落泪。于浩渺的烟波之中，我任她独自漂流。一个男人，竟能忍心如此对待自己深爱的人，可见，我是无情之人。

    听着朋友们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责备，我微笑着，总是无言。

    日子翻过了这么多页，厚厚的风尘里面，累积了许多独白，压在心底，想对朋友倾诉，却总是无从说起。许多的事，每每浮现在眼前；关于过去的感慨，几次地到了嘴边，但是，到头来想一想，旧事还是不要重提。关于过往总总，能忘就把它忘记。

    或许，我真的无情。或许，只是爱情太累。无论哪一种可能性，都与今日的生活不再有关系。毕竟，日子已经带走了太多的无可挽回，包括对似水流年的追忆。

    我知道，她在我心底的分量，永远无从取代。因为她托付着我最初的爱情，所以她已经是一个感情的符号，是来时路上的不可重现的收藏。

    那些零落在夕阳下的思念，我知道；那燃烬在烟蒂中的阵阵心痛，我知道；那独自站在窗口等待天亮的寂寞，我也知道。纵然我了解如此种种，我却不愿往事回到当初。

    放她离开，只因我终于醒悟：我不是浩瀚包容的森林，无法笑看青鸟随意来去；我不是看破前生后世之人，无法任缘分随聚随分；我不是那棵至情的古树，无力苦苦等候三生，只为换来伊人路过时看我一眼。虽然她是我前半生的梦想，我却不愿她成为我今生永恒的情殇。为她守候，在我是一种幸福。可是，催眠似的幸福感，始终是虚幻的。午夜时分，往往会惊醒于自欺的凄凉之中。只能在四壁无人的小屋里，向自己承认，她不是真的爱我，她最终是不会留在我身边的，与她的爱情故事里，我只能是孤独的。

    许多次的爱与不爱之后，我不得不相信，我在她心里的重量是虚飘的。她只是习惯了我的守候，她并不珍惜我的等待，我只是她寻爱路上的的“退路”因为我的存在，面对爱情的伤害，她永远可以从容，我是永远不会说“不”的候补情人。她总是从我这里出发，去追逐她的爱情，受了伤，再回到我这里疗伤。如果我拿一生当作承诺，这只能是一个只有开始而没有结局的往复旅程。这旅程却是她的，主角永远不是我。她是我的过客，她也是我的看客，她是我的悲剧爱情的看客。

    在她低头流泪的瞬间，我想，我必须要放开她了，否则我会心软，会沉沦在她偶尔的温柔无法脱身。在我的灵魂枯萎之前，在我的自尊心还有残留之际，在我还能向她微笑的时间，无论此刻如何伤悲，我必须抽出自己的手，还给自己一个微小的独立空间。

    我知道，我从没真正拥有过她，即使在她失恋的时候，她的心思还在期望那远在星际的缘分。留在我身边，只是为了等待爱情的出现。当她喜欢的男孩向她伸出手时，她会毫不犹豫地与我道再见。流水落花，天上人间，痛总有长与短之分。既然她不在乎我的爱情，那么，我就为自己争取后半生的珍重吧！

    于是，我微笑着，拒绝了她的停泊，于是她永远地离开了我。她转身而去的时候，我听到了天上的铃铛声响，那是圣诞老人路过城市上空吧，他带走了我守候了许久的爱人，还有我那微不足道的爱情。可是，我也不是没有礼物的，他刚刚送给我一份解脱，和那平淡无味的新的生活。

    那年的圣诞夜，我与她一同度过。虽然夜的剧情不是快乐，黑色的空气里到处充满着离别的苦涩。但是，那夜的主调是如此的沉默，却是我长久以来不能忘记的。

    经历了几场恋爱，都是匆匆散场，今夜我又是独自一人。今年的圣诞夜，我想我要一人过了。为何我会在意这样一个舶来的节日呢？这本是一个与爱情无关的日子。或许吧，对它的在意，只因它见证了我与初恋的诀别。

    我曾在这个日子里，从她的口中听到了“圣诞快乐”那祝福的语调是清冷的，她的声音里面没有快乐。这句话冰冷了我对爱情的期待，也消散了我心里面关于爱情的感觉。而我，再也不曾对谁道出这句祝福。因为，当我站在岁月的背影里回望这个日子的时候，我的心里，没有一丝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