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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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读书一向不求甚解，读过便算。唯有雪国，因为喜欢的缘故，将它反复的看了又看。在不同的年龄段，不同的心境下读它，感觉都会不一样。

    第一次看雪国是在十六岁那年，在一本外国文学专题选讲里看到关于它的介绍，后来在学校图书馆里借了来看。

    说实话，第一次看，我看得似懂非懂的，然而这并不影响我对它的喜欢。也许是喜欢那一幅寂寞旅途中的暮景镜，又或者是喜欢那反复出现的叶子的清彻而优美得近乎悲戚的声音。放假返家的路途，暮色中孤单而落寞的我，呆望车窗外，常会跌入暮景镜的虚幻里，分不清那镜中映影的是叶子抑或自己。而当夜深人静之时，压低了声气呜咽地吹着口琴时，我就会想起叶子清彻而优美得近乎悲戚，马上能引起某种回声似的声音。我认为那是形容女子声音最美最动听的句子，充满着令人回味的遐想。

    实习那年，在那个安静美丽的小城，我常常独自一人走过雨后干净的小街去图书馆借书看。在别人疯狂地挥霍着青春的时候，我则安静地躺在床上第n次地看雪国。平淡的故事情节，细腻而略带感伤情调的刻划和描写。我开始喜欢驹子。觉得生命是徒劳无益的岛村，认为生长于雪国的地位低下艺妓驹子，从十六岁起便把看过的小说都作了笔记，并坚持每天记日记及苦练三弦琴，甚至于苦苦迷恋自己的行为本身就是一种徒劳。然而驹子自己并不觉察到这一点，于是岛村便觉得她的存在有着一种纯真的力量，渐渐被她所吸引。

    我震撼于驹子对爱情的执着和痴迷。游手好闲而常有虚无之感的有妇之夫岛村开始是漫不经心的，当然也不否认他对驹子也有一点点的喜欢在里头。第一次相识，岛村和驹子谈论歌舞伎之类的事，觉得她是个洁净的女子，想和她清清白白地交朋友，因而不向她求欢。也许就因为这一点和平常来寻欢作乐的男人不一样，驹子近乎痴迷地爱上了岛村。那一晚，驹子陪客人喝酒，喝醉了，深夜里踩着凌乱的脚步，高声尖叫着岛村的名字，倒在岛村的怀里。“这纯粹是女子纯洁的心灵在呼唤自己男人的声音。”岛村出乎意外。驹子的纯真和热情，打动了岛村，使他在不到三年的时间里，三次来到雪国与驹子相会。

    岛村第二次来到雪国是半年之后。这一次逗留的时间较长，岛村也从各个方面更多地了解了驹子的生活。驹子对岛村的感情陷得更深，岛村有所震动，决定再次离开雪国回到东京。在车途中“岛村陷入了迷离恍惚之中，听着单调的车轮声，也觉得象是驹子的絮絮话语，虽然断断续续，而且简短，但它却是女子竭力争取生存的象征。岛村听了十分难过，以至于难以忘怀。”我读到这一段，总是十分感动。生活于底层的驹子，过着在旁人看来完全是徒劳无益的生活。驹子之迷恋岛村，无异于飞蛾扑火，执着与奔放的热情中，透露着深深的无法排解的悲哀，令人为之动容。

    岛村第三次来到雪国，驹子的生活已有了很大的变化，迫于无奈，她已完全的成为职业的艺妓。她和岛村诉说自己的生活“只要环境许可，我还是想生活得干净些”逼问岛村是否了解自己的心情。一次又一次地借故从晚宴上溜出来与岛村频频相会，因为岛村无意中的一句话“你是个好女人”而误以为岛村依然只是把自己当欢场女子看待，气得脸色铁青，泪水簌簌而下。岛村被她一问，觉得好些事情自己也问心有愧。“驹子撞击墙壁的空虚回声，岛村听起来有如雪花飘落在自己心田里”岛村开始苛责自己。

    这一段是全篇的高潮部分。驹子对岛村的挚爱越是炽热痴迷，岛村对自己的苛责也越是严厉。岛村去绉纱的出产地转悠，为自己的离开寻找机会。所谓绉纱，就是缫丝、织布、漂洗、晾晒，从纺纱到织布，一切都在雪中进行。雪国的姑娘从小就开始学纺织，在冰冻雪封的日子里，把挚爱之情全部倾注于绉纱上，夏天穿在身上有凉爽的感觉。岛村由此想到驹子的爱情，诘问自己“难道凡是充满诚挚爱情的行动，迟早都会鞭挞人的吗？”觉得已经是到该离开的时候了。小说的末尾写雪中银河、写叶子在火中坠落而死，文字优美细腻而带着浓浓的感伤情调。火光摇曳，也仿佛照亮了岛村与驹子共度的岁月，岛村油然而生依恋之情。我最爱这一段文字，在特定的心境下读它，总会无言落泪。因为懂得，所以慈悲。为驹子的执着与痴迷，为岛村最终的了解及爱情。

    雪国的作者川端康成，在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三年之后，以煤气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常陷于虚无伤感情调之中的岛村，有着太多作者自己的影子。

    87年版的外国文学专题选讲批评雪国里有露骨的色情描写。而我在懵懵懂懂的少女时代读它，基本上看不明白川端康成的隐晦含蓄的性描写。我不知道这露骨二字从何说起。作者若是今天读到木子美之流的大胆直白的身体写作，不知该作何评论了。恐怕是要大跌眼镜了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