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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时间
同学们陆陆续续地走进教室,教室不是那么安静,甚至有点儿骚动。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毕竟一吃完晚饭,就急急地爬上六楼上晚自习,坐下来当然要平一平心跳,和身边的同学扯淡一会儿之后才能静下心来学习。
也就是这个晚饭与晚自习的这段时间,是被允许聊天的。班主任对同学说过的,饭后的几十分钟是垃圾时间,聊天可以缓解学习上的压力,那就要好好利用这段垃圾时间,不要打打闹闹。同学却不这么认为了,聊天嘛就是聊天咯,瞎扯淡呗,哪个高中生不喜欢闲聊呢?不过能得到恩准,这段时间就是“合法”的聊天时间了。同学们感激班主任啊。老师真好,为我们想得真周到!
余秋生感觉同学们已经基本上到齐了,把眼睛离开了那本厚厚的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定眼看了看黑板上方挂着的钟:6:27。然后,他再环视了一下教室,正如他感觉到的那样,同学们快到齐了。这是不要感觉也能猜测出几分的。
这个时刻让余秋生兴奋、激动、自豪。
他小心翼翼地合上那本书,在某一页夹了一个书签,三个金灿灿的大字映入眼帘:红楼梦。
他又要上讲台抄诗了。他衷心感谢语文老师如此器重他,把这样光荣的任务交给他,而且最重要的是,语文老师还很慎重地委托他要好好保管书,有时间就多看看,可就是别耽误了学习。
他觉得书里的诗真是太美妙了,结合他偷偷看的书的内容。只是他不能完全领会诗中的“辛酸”也不能全部都抄给同学们。语文老师已经规定了的哪些诗是要抄的、哪些有时间愿意抄就抄、哪些就不要抄。于是,要抄的诗真是太多了,这已经是第四天了。今天要抄金陵十二钗,六点半还没到呢。他就跃跃欲试了。
至于今天晚上能抄多少,反正以时间为准。能抄多少是多少,尽量快点吧,余秋生站起来,理了一下整洁但已有许多褶皱的衣服,尤其是膝盖那一块,很不熨帖的。
依然有个别同学姗姗而来的,教室慢慢地沉静下来,仿佛操场那被12月的寒风扬起来的灰尘,也因为夜色的降临,风的沉寂慢慢安分起来。余秋生心无旁骛,认认真真地抄写每一首诗。他有时会退两步,看看他的字,是否歪了?斜了?抄错了?可是,怎么会呢?他的字多么工整、洒脱、漂亮啊!错就更不可能了。他一向对他的黑板字充满了自信。如今,只是他太谨慎罢了。
“秋生,你妈的!你有完没完啊?”
好朋友刘华强嚷嚷道,余秋生转过身来看了看这位数理化“尖子”没有说话,看了看头顶的钟,才6:45。不过,现在才抄了六首呢,得赶紧!
“有用?哎!”刘华强深深地叹了口气,没办法,因为语文不好,全班甚至是全年级第一名不得不拱手让人,让他好不苦恼,老师们希望他能考上清华北大。虽然他自己说考个南开大学就可以了。他觉得很有压力,因为语文,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抄。
“十二钗都得今天抄完?”这是坐在第一排的女生苏丹怯生生问。
余秋生一听这甜美、可爱的声音就知道是谁了。他对着黑板微微地点了头,算是回答了。
“每天抄、抄、抄,又不讲一讲!”
“这玩意要是考试,高考默写出这个就好!呵呵!”
“都是素质教育惹得祸啊。”
“都抄了1,2,八首了,剩下的就留着撒!”
“一黑板,真壮观!”
“还有四首就干脆抄完吧!”
余秋生只顾抄他自己的,别人说什么,他当作没听见。他知道,不必为他们说的话生气。其实,他晓得抄这“玩意”的人很少的,女生可能会抄,像刘华强那样的偏科而上进的学生也会抄。当然,这并不是说还有同学不上进的,只是语文成绩还算可以的就不在乎语文老师的良苦用心了。语文成绩也非一朝一日就能提高的,这道理哪个同学不懂呢。只是他听到了这话就憋得难受,他真想说:“十二钗只有十一首。”想了想,他又觉得说“还有三首就抄完”更委婉。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因为,班主任进来了。
教室一下子死一般寂静,让余秋生不寒而粟,心里觉得虚虚的。他不敢看班主任的脸,他知道班主任的脸一定是相当难看的,因为刚才教室里闹哄哄的。这不应该,秋生喜欢安静。只是他每每会觉得委屈,他没吵,但是,他却能看到老师阴沉的脸对着他,每一个人。
班主任背着手在教室里转了一圈,站在讲台上。余秋生甚至能闻到班主任身上浓浓的烟味。现在,他心里像是揣着一只被猎狗追赶的兔子,不知是该回到座位去呢?还是把这最后的一首抄完?他偷偷瞄了一眼钟,还没到七点。班主任也没有说话,秋生也不知班主任现在想干什么,也不知他现在的表情怎么样?
他就硬着头皮接着抄!其实,在他在心里暗暗地与班主任的威严较着劲。我不怕,我就是不下去,这让他有一阵窃喜。
班主任没说什么就出去了,秋生用余光看着他的离去,像是一个得胜的战士般高兴。
七点,上晚自习的预备铃声毫无意义地响起。只是,有两三个同学蹑手蹑脚地去方便。秋生抄完最后的第一十一首,便开始把前面的擦掉。
有人开始抱怨说,我还没抄呢。等会儿吧!
于是,余秋生就回到座位上,站着看黑板上清秀的字,一黑板,搓了搓手,才觉得手好冷,就合着手哈气,坐下了。
教室里恢复了一些生气。
第一节自习
班主任走进教室,还是一句话不说地站在讲台上。
余秋生把摊在大腿上的红楼梦收起来,放到书桌里去,像是把一个婴儿放到摇篮去一样。
七点十分,第一节自习的铃声总是很准时。
数学老师掐灭了烟,用了一个很娴熟的“一指弹”的动作把烟蒂弹了出去,在灰蒙蒙的夜色下,做着完美的抛物线运动。一转身,就跨进了高三(四)班教室的门。余秋生很佩服数学老师,佩服他的准时,虽然已经来了,不等到铃生响他是不会进来的。他就站着门外抽烟,而且,铃声一响,烟也就抽完了。
见数学老师进来,班主任向他点了点头。数学老师的资历明显要比班主任老,数学老师一脸的严峻,也点了点头,只是弧度要小得多。
余秋生还佩服数学老师的是,他上自习从来不带什么讲义,试卷,更甭提课本了,两手空空而来。但,课却讲得非常好,有条理、来龙去脉、有思路,该讲什么讲什么,从来不含糊,也不会“卡壳”流畅的很。
“讲一下上次的作业,有两道题目大家错得很不应该。”数学老师废话不多,比如怎么要好好读书之类的,数学这门课程怎么重要等等。他没有什么“引子”一下子就切入正题。其实,秋生就喜欢数学老师讲“废话”别的老师的废话他却不爱听。只是,数学老师“废话”讲得很少。
惨白的强烈的灯光下,数学老师的吐沫星星点点,闪亮闪亮的,仿若黑暗中的萤火虫。数学老师的嘴巴在不停地蠕动,像极了和尚念经。
秋生感到眩晕。
讲台上方悬挂的两根“电杠”周围的光圈不停地闪烁着,全然没有宿舍里那么平和。教室与宿舍的灯和灯发出的灯光是有着天壤之别的,前者是八根明晃晃的“电杠”后者只有一个五六十度的灯泡;一个惨白,一个昏黄。毕竟,教室是学习的地方,而宿舍呢只是睡觉的窝。
秋生最近一段时间的数学成绩很不理想。一百五十分的卷子,居然前两次都没达到九十分,一百二十分的同学有二十几个。甚至他只得了六十七分,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六十七分,这个学期就快结束了,明年的高考眼看着迫在眉睫。
只是他不死心,认为这只是一次失误。为什么失误,失误在哪里他不敢多想,可是接下来的一次考试又只得了八十四分,真是个讽刺。他虽然不是什么“尖子生”可是他在这个重点班也能徘徊在十名左右的。
如今,他焦急啊!
他确实在认真听讲,甚至可以说是聚精会神。他看着数学老师嘴巴,看着从嘴巴里飞出来的沫子。可是,他听着听着就走神了,他看那闪亮闪亮的星沫,他看那惨白惨白的灯光。他“开小差”了。
数学老师讲的内容他知道很受用,秋生就是没听进去,那内容像是星沫一样不知着落到哪里去了。秋生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又晃了晃脑袋,不管用,再拿出了提神的“风油精”抹在太阳穴上。
他尽力听着数学老师发出来的每一个字,数学是讲究思路的,一下子那能听出个所以然来。秋生不灰心,听吧,总会听懂的。
“。其他就不多讲,个别问题来问。”数学老师用这一句惯用的话结束了他的讲义。然后,数学老师就在教室里打转转,或者趴着哪个有“个别问题”同学的桌上进行个别辅导。
余秋生又愣了。
“大家错的很不应该”的他也错了,而且没听明白,又不敢再问,也无从问起。他好象没什么问题,这最让他苦恼了。他当然有很多问题,有很多问题不懂,当时错在哪里,他不知道。他就是不会解题,那一题都会都不会的样子。他自然知道找出好的问题是解决问题的一半,甚至是一大半。怎么问?
烦!
教室里好闷,蒸腾着同学们哈出来的各色气味。余秋生脑子里很乱,没有一点头绪。他轻轻推开玻璃上流淌着汽水的窗户,探出整个脑袋,让清冷的寒风吹一吹,头脑也许就清醒了。他大口大口地呼吸那冰凉的风,很贪婪!
他把头缩了回来,外面真的很冷。旁边的同学卢学思也缩着脑袋,秋生觉得过意不去,从窗户灌进来的寒风打扰同学的学习。
他正欲拉合窗户的时候,看见了远出闪烁着一盏灯。
那盏灯很远,远在天边!
秋生看了看,轻轻地把窗户拉上了。
课间十分钟
刘华强第一个走出教室。
余秋生看了看数学老师,老师趴在石林的桌子上,手里拿着一支笔,不时画两下,轻声细语地向石林解释。石林一直点头。秋生已经在教室里坐了将近两个小时了,他想去小便。可是,教室里静悄悄的。连刘华强走时也没有多大的动静。秋生右边的两个同桌挨次是刘敏在头眉紧锁地做作业,而卢学思已经蒙着头趴在桌子上了。他不想去打扰两个同学,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窗户了。可是,数学老师就在教室里,随时都有可能抬起头了。如果,从被发现从窗户爬过去,总归是不好。但,秋生顾忌不了那么多了,尿急,也想出去喘口气。
教室里开始有人走动了,移凳子,翻书桌,小声说话,嬉笑发出的响声让秋生下定决心要破窗而出。坐在门前的胡美丽抱怨出去的同学不关门,大声呵斥着:“关门啊!冷死掉了啦。”
秋生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
他站在窗户上时,并没有马上跳到走廊里去。他再次看到了那盏闪烁的灯,黄黄的,闪闪烁烁,好象被风吹动要熄灭的样子。
“娘的!真冷。拉出来的尿都要成冰棍了。”刘华强小便回来,猫着腰,在路上碰到秋生说。
“再去?”秋生把插在口袋里的手抽出来就佯装去拉刘华强。
“不去了。死都不去了!”刘华强嘻嘻哈哈地跑开了。
秋生小便回来就听到刘华强和几个同学在走廊里哈哈大笑,笑得很放肆。秋生就不大这么笑,他笑的时候两边的嘴角稍稍往上提一点,笑得很斯文。
第二节自习
卢学思还蒙着头趴在桌子上,余秋生没叫他。秋生不知学思是睡着了还是醒着休息或者思考问题?即使是睡了,他也不好贸然去叫他,一般情况下,若是他们哪个想休息一下都会吩咐彼此过几分钟叫一声,怕睡过去了。当然,也怕被班主任发现。
秋生透过朦朦胧胧的窗玻璃,看见了在玻璃上一闪一闪的那盏微弱而顽强的黄光,不敢多看。一头扎进书山题海之中。
正当他冥思苦想而没个结果之际,他发现窗外似乎有个影子,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秋生慌了,班主任。可能班主任看见他不在看书做题,却咬着笔玩耍。他是不会去想我是在思考问题的,秋生像一只惊弓之鸟地想。
他突然发现比他更惨的是卢学思。这个不知趣的家伙还在睡呢,秋生有点幸灾乐祸,埋头在草稿纸上装模做样地计算起来,同时用胳膊轴顶了顶卢学思。
卢学思万难地坐直,惺忪的眼睛看着秋生,说:“上课了?”
秋生暗自发笑,微微扭过头来,对学思奴了奴嘴。学思果然会意,立马清醒过来。他都来不及抱怨秋生为什么不早叫他,便匆匆地把数学书翻到另一页。当前的页面上留着有围棋那般大小晶莹的液体。他搓了搓面,发现不妥当,这不明摆着表示自己在睡觉么!
直到学思的样子和其他的同学没什么两样,班主任的影子才消失。
秋生发现有问题要问,但是有点胆怯。他真是一般不问问题的,有问题都自个琢磨,琢磨不透就问问旁边的同学,比如数学就问朋友刘华强,比如英语就问,他就想去问苏丹。可是,没有问过,一次都没有问过,甚至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话。
现在秋生抱怨起他的“地理位置”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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