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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去世了,葬礼置办得风光隆重。
一辆截着大伯遗体的灵车为首,后面紧跟着数十人组成的白灵头帆车,鼓乐车、超度僧人车,最后,六十余辆小车尾随着,浩浩荡荡,鱼贯而行。
我就坐在为首那辆灵车里,身边,是大伯的灵柩。大伯的遗体,静静地躺在里面。送葬的车队开得很慢,蜗行般。悲怆的琐呐鼓乐中,我扭过有些沉闷的头,透过车窗,只看到迎风飘摆的灵帆,再努力向后面车队望去,车窗太矮,我没有看到尽头。
就在此两个月前的一天。
我和姐妹陪着母亲,去看望被告病危的大伯。大伯也似这么安静地,躺在一张单薄的小床上,被脑血栓后遗症折磨了近两年的他,倦缩着,骨瘦如柴,如茫茫大海上挣扎的一叶小舟,力气尽失,奄奄一息。
大娘麻利地给我们让座,寒暄片刻后,便喋喋不休的唠叨起来。从我记事起,喋喋不休,是大娘给我的唯一感觉。大娘长得很“扁”扁平圆脸,扁小鼻子,扁薄嘴巴。就是在她偶尔静下来时,也让人怀疑嘴巴在动。有老邻说,除了睡觉以外,她差不多都是在说话。
大娘从两年前大伯的初病,讲到病危,又从病危,想到中年,又从大伯的中年,追溯到青年时期,林林种种。
“我们结婚时,他十六,我十九。那时的日子,苦哇。”大娘吧嗒着薄唇,不无感慨地说。
“从结婚开始,他就一门心思的赚钱过日子。那时,正在割资本义尾巴。你大伯怕被人抓到,每天凌晨两点起床,背着一些土特产,贪黑走五六十里的山路,去给家里换粮食吃。晚上,又要趁天黑往回走,那肩膀,都磨得破了皮,结了茧。”
“有了三个孩子后,正赶上三两粮时期。你大伯把粮本拆开,套上两个本皮,轮换着去领粮。又趁下班时间在家里养了鸡鸭。别人家那时都吃玉米面,我们家就吃大米白面。”
“后来,你大伯整天和单位的理发师傅在一起,慢慢自己学会了理发烫发。便辞了公职,开了理发店。这一带,就我们这一家店,那生意,红火得要命。”
“现发店挨着邻居是个老木匠。你大伯有点空,就跑过去看人家做家俱。他自己也买了本书,闲着就琢磨。过了两年,理发店不干了,你大伯自己开了家俱店。做出的家俱质量和样式,远近闻名。”
大娘扁薄的嘴翕合着,我想到了儿时,家里那个与人一般高的大厨柜。黑红漆,四大扇,手拉门。与现今厨柜样式,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笨重了些,完全是纯木头手工刨制。那便出自于大伯之手。
“后来,他看木材紧俏,又开始做木材生意,从来没亏过。”
“六十多岁时,看桐江那边有几个地段好的房子便宜,就买了下来,经营家俱。现在,房价都翻了几倍了。”
唉,他这一辈子,心灵手巧,人又勤快,也真不容易,老了该享清福了,又得上这病。母亲叹道。
“我就容易吗?年轻时跟着他东跑西颠的。老了还得伺候他,整天不是拉了就是尿了,晚上也睡不实。“大娘条件反射式的站起身,拍打一下上衣,瞟了一眼,有些不高兴了。
“他只能等着死了,现在啥也听不懂,吃啥拉啥,魂已经被招走,我两天没喂他吃的了。”大娘指着大伯,紧皱着眉头,一脸的厌恶。”
我看到,床上,佝偻着的大伯被某件事触动时,身体分明会颤抖一下,嘴巴咧开,眼睛用力挤在一起,长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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