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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是恰巧同坐一辆车的乘客,话里话外竟直指自己有病,叶月想,也许她是该生气的。
可是当她握紧手中的名片,盯着上面的文字许久,终究没有发脾气,更没有质问裘洁美,只是默然垂眸,将名片连同再度闔上的笔记本,一起放进了自己的随身包。
假如香港的熟人见到她这举动,肯定会吓一跳吧?
曾几何时,明明已被全校孤立却还执迷不悟,为了一个从不肯在眾人面前维护她的男人,她骄傲地直起背脊,向反对声音不断的全世界宣战。那种傲视群伦的自信,是从什么时候起,慢慢开始减退的呢?
深吸口气,叶月闭上双眸,不再观望因车速加快而越发模糊的窗景,也再没有回头,看向旁边状似专注地研究着原文书,眼角馀光却不时瞥向自己的裘洁美。
就此一路无话,火车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
从台北车站走出来,环视了一圈错综复杂的车站架构,叶月忽然有点不知所措。
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不像初到花莲的时候,她的目标明确,自然而然就无视了旅程带来的疲惫和困倦,一路坚定地直奔七星潭。但对于台北,她压根没有半点想法。
如果到花莲是为了埋葬爱情,那么来到台北,就完全是出于她的任性了。
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花莲也好,台北也罢,都不是属于她的归宿。只是想到离港前,和父母几乎可称作决裂的那一场争吵,她无论如何也不想马上打包回家,便乾脆包袱款款,逃到了这座全台湾最繁荣的城市。
出发的时候并未多加考虑,如今站立在熙来攘往的人潮之中,她的心底竟驀然涌起了一股无所适从的茫然。
天下之大,却似乎从未有过她的容身之所。
站在原地良久,直到某个作业务打扮的西装男急急走过,直接狠狠撞上她的肩膀,才让满眼怔忡的她回过神来。
接收到路人不耐烦的视线,叶月抿了抿脣,终于决定先安置好脚边碍事的行李箱,再来思索后续的行程安排。
按照指示牌走出车站,甫抬头就看见了车水马龙的大街。
行人嗡嗡作响的交谈声,路边车辆不耐的按喇叭,吵嚷的台北街道,乍看之下竟和香港有几分相似。
心下的悵然不过一瞬,她便再未把思绪停留在街上,只是翻出了口袋里的手机,查询附近可租借的旅馆。
幸而此时并未旺季,各大旅店都还剩下大量的空房。而叶月盯着屏幕上的住宿资讯看了半晌,终于还是决定选择某家偏远的青年旅舍。
倒不是她多不在乎环境,只是旅行经费不多,她若想在台湾逗留得更久一点,总不能太挥霍了。
青年旅舍的职员看上去很年轻,咋咋呼呼的模样,似乎比叶月还要小上两三岁。作登记手续时,她眼睛盯着电脑,嘴上还不忘发问:
「姊姊你怎么这时候来玩啊?特地请假的吗?怎么会挑台北啊,这时间点不冷不热,有很多地方可以去啊!」
职员聒噪得很,叶月嗯嗯啊啊地回应着,竟也没影响她的兴致。末了还是办完了手续,叶月拿着房卡往电梯飞奔,才算摆脱了职员的碎碎念。
很快按着房卡上的号码找到了自己所属的房间,她把行李箱放好,拉开布帘,稍为端详了一下她未来几天的床铺,黑眸里的情绪变来变去,末了总算缓缓沉寂下来。
隔壁床铺传来细微的声响,猜测大概是那本来午睡正酣的邻居要醒了,叶月当机立断,直接就脱掉鞋子,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床上,并顺手把布帘拉上,迅速给自己划出一个狭窄的私人空间。
青年旅舍的隔音做得并不好,而她隔壁床的邻居显然也不是什么体谅人的温柔女生。只听那人近乎粗鲁地拉开帘子,吸着拖鞋就离开了房间,约莫是洗漱去了。
房间里再度回归寂静,但叶月平躺在床上,聆听着自己平缓的呼吸声,却感觉自己的心情和平静半点扯不上关係。
周明毅、蒋之博、裘洁美??甚至昔日安城的死敌张芷萱都接连出现在她的脑海,她连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最后确定自己根本没办法控制好奔腾失控的思绪,只好一个翻身坐起来,抓起刚才随手丢到床上的包包,胡乱穿好鞋子,以接近落荒而逃的姿态,离开了这个还没待满一刻鐘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