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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布达拉后,我是充满邪念,是万劫不复。然而最可悲的是,我却还要用这样的步伐继续前着。”
第巴听着我的话,脸色恢复了惯有的坚毅沉郁,从户外涌入的夜风把他深黑色的法袍吹得烈烈作响。他说:“既然活佛也感到了潜在的危机,那么从今日起,暂时停止在红宫召见信徒。您就在白宫研读佛经好了。洛桑,你要好好的看着活佛,如果有什么闪失,我唯你是问!”
[八]
一只萤火虫在我疲倦的眼前翩然倾泻着灵性的透明,厚厚的佛经摊开在我的双膝之上,而我则在静静地细数着断不绝的相思,之于卓玛。
第巴把我和尘世相通的最后一条渠道也断绝了。可是,这更加激发了我放纵的欲望。
我轻轻地推开了这扇后门。那是洛桑为我开的,洛桑会听第巴的话,但他首先是我的人。
我轻轻的走在这条远离布达拉宫的小道上,我要去会我的情人卓玛。纵使第巴的法袍烈烈,纵使喇嘛们颂经的嗡嗡,我也不觉得可怕了,当我跨出了布达拉宫的大门,便觉得前面是香甜的苹果,我一定要摘到它。
那一轮苍白的月亮还高挂在东山之上,我仍在从卓玛的体内抽取喜悦和力量。
我也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无疑是公开对僧众的挑战。
但,当我再次遭遇梦中卓玛的美丽目光,所有惶恐所有不安所有喧嚣都凝固在了瞬间。
独守自己,又怎比得上怀抱着她呢?灼灼的热烈,已然涂满了我的全身。
于是我们在对方的掌心各自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便十指紧扣,牢牢地握在了一起
云雨间,我不再是佛,而卓玛不是卓玛,我们都是为爱饕餮的兽,我的呼吸急促,她目光迷离,都在汲取着狂喜的时光。
天明的时候,我安睡在天之宫阙的禅床。
没有人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卓玛是我的精灵,一个只出现在幻梦世界中的角色,她可以随意安排我的喜怒哀乐,但我不会叫旁人发现她。
我遥望着昨夜的吻痕,仿佛梵唱也变得暧昧起来。我知道,今生还在继续,只是这细微的变化,已让我感到无比神怡心旷。
我还知道,如今我已一面是酗酒吟诗寻芳猎艳的情种,一面是执掌藏域政教权柄的神圣法王。
[九]
命运的莫测和多厄,已经在开始时就写下了惨淡的伏笔。
时光很快到了冬季,布达拉宫里开始流传起关于我的流言。喇嘛们说我是风流的法王。说住在布达拉宫,我是持明仓央嘉措,住在山下的拉萨,我是唱妓王子桑旺波。他们虽然不敢当着我的面来指责,可是这样的非议与责难还是依旧铺天盖地而来。只有我自己明白,忘情非我的呓语,梦中的呢喃也只是在昭现隔世的迷离。
这天早晨,我被一阵异响所吵醒。阳光刺眼,头也痛得要裂。
我光着脚走出寝宫,向着声源的方向走去。直觉告诉我,那刺耳的,扰我幽梦的,是鼓声。
那,果然是鼓声。
广场的正中,执法喇嘛敲着一面新做的鼓。响彻云霄的鼓声刺激着我的耳膜,强烈的天光也映得我睁不开眼。但,我清楚的知道,那是一面新做的——阿姐鼓。
这本就是一种骇人听闻的酷刑。这是一面骇人听闻的人皮鼓。深信轮回的藏民们,竟会这样残酷地对待生死。我更是没想到,我的爱需要用烈血来祭祀。
第巴站在高台上,威严的声音中不带有任何的感情:“昨夜天降大雪,清早起来,铁棒喇嘛就发现了雪地上有人外出的脚印。顺着脚印寻觅,最后脚印尽进了你的寝宫。如今,绊绕你的俗物我已经帮你解决了,这面鼓,就是用那个叫卓玛的妖女的皮制成的。”
天在旋,地在转,那面鼓,真的是
我狂奔过去,用头去撞那面残绝人宸的鼓,面无表情地看着血从额上流落下来。
无情的宗教怎会顾及个人情感的抗议或控诉,更何况被尊为佛的我。
第巴还是用不尽人情的声调说着:“其实在西藏,只有纯洁的女人的皮才配制成阿姐鼓,所以,这面不洁的鼓,还是付之一炬吧!”
“等等,你凭什么处死我的卓玛,现在你又凭什么烧掉这面鼓呢?我,才是这里的法王!”
第巴冷冷地笑了:“不,你不是,至少现在不是,只有清除了你身边所有的魔障,你才能真真正正地行使佛祖赋予你的责任和权力,执法喇嘛,动手吧!”
火,熊熊的燃烧着,泪,也无声的向下流淌。火里,泪里,卓玛已看不到我的心在一寸寸的剥离。
我默然的站了起来:“洛桑呢,送我回寝宫。”
已经从高台走下的第巴将手安慰地放在了我的肩上:“对不起,洛桑已被交给铁棒拉喇嘛法办了,我马上给你另派一个能干的侍从,好吗?”
仇恨在我的眼睛里闪现,即而又被了无生趣所取代。
我轻轻的推开了第巴的手,淡淡地说:“不用了!”
[十]
天气越来越冷,我的世界也越来越黑暗。
因为爱情与幸福,于我已成为了一道永远无法拥有的苍凉而华美的手势,轻轻地挥过,不着痕迹。
我不在编者按 一个过着普通的但幸福的生活的少年却无故被利用作活佛,从此,他失去了一切,亲情、爱情、自由,他该怎么办?红宫接受礼拜,也不在白宫参习佛经,只是把自己关在雪里,自欺的认为已把所有的厌恶都隔绝在了牢笼之外。我不再复念六宝箴言,我不再轻呼佛祖的法号,我只在纸上写下自己的感情,然后反复吟唱。这一笔笔用手写下的黑字,很多已被泪水浸湿。然而这是心中没有写出的情意,是怎么也不会被抹去的。我只是用这种方式,铭记我曾经的幸福,我决心用这种方式,了却我剩下的无奈残生。
渐渐的,我似乎也明白了经书上说的话:我们只是盲无目标的在这个世界流浪。我们心构建贪嗔痴,然后自己就象醉汉一般,跟着贪嗔痴的曲子狂舞。快乐稍纵即逝,痛苦却影随形。人生就像一场梦魇,只要还认为梦是真实的,我们就是它的奴隶,心甘情愿的大梦不醒。
是这样的。
人都有梦,梦总要醒,可是梦醒之后人又会在哪里呢?如立痛苦的悬崖,那真的不如一觉而不去醒来。
[十一]
我默然地望着红宫之上,那不可颠覆的释迦牟尼佛祖。
头顶着佛祖慈祥的伸出的手,我尝试着用额头去触碰他的指尖。
可是,我什么也没有得到,这种方式点燃不了我死寂之心的灵魂。
“仓央嘉措,你,终于悟了吗?”
我转身,看见桑结嘉措站在大殿之中,双眼激动地望着我。
可是我的回答让他再次失望:“对不起,我没有。”
我望着他,他看着我,这样的对视之前我们也进行过多次。
然而对于情况的改变,收效却是甚微。
“第巴,你曾说过,我会成为至高无上的法王。那么,我能飞吗?”
“只要你彻底脱离尘俗,那么张开翅膀,就能飞起来。”
“这根本就是一个谎言吧?喇嘛们知道,藏民们知道,我不过是你手中的一只小鸟罢了,我即使张开翅膀也飞不起来,即使飞起来也会被扯落,被拔光脆弱的羽毛。”
第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为了卓玛的死,为了洛桑的死,还在怪我。”
我强忍住眼眶中的眼泪,苦笑着说:“我再问你,你说,人死和灯灰相同还是不同呢?”
“灯燃尽了,流下的只是一把把不可留存的无奈。可人即使是死了,他也能带走生前所有自己创造的辉煌。”
“辉煌?”
“对,辉煌。就像活佛尽享信徒的景仰,就像这雄浑不可灭磨的布达拉,就像”
“够了,这一切,在第巴的眼中,也许就是所谓的辉煌。可是,在仓央看来,那不过是-一盏酥油灯的光芒。藏域的天下不是我的梦。但却是你的。第巴请告诉我,是真的吗?”
第巴被我问得有些惊愕,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语重心长的说:“经书上说,人只不过是副骸骨,外面披上五颜六色的皮,男女相爱,只是色相罢了,一旦停止了呼吸,肉体腐败,颜色尽头,爱欲也就消失了。仓央你又何苦沉迷不知回返呢?”
我冷冷地笑着:“第巴的佛理说得不错,那么这一切的辉煌雄壮,不过是过眼云烟的幻象,那么我爱上空无一物的空,又何罪之有呢?”
“怎么你就斟不破万象红尘呢?”
“因为红尘无错,仓央无错。错的是你,一切的苦恼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只有通过我,你才能继续染指格鲁派的事务,也只有通过我,你才能和蒙古汗争夺独掌西藏的政治权力。于是对于五世达赖的圆寂你可密不发丧15年,于是桑结嘉措一手炮制了我这个不神不魔的怪胎。你,你才是全西藏最大的魔鬼。可为什么连天都不惩罚你,让你安居佛堂之上呢?”
“啪”
第巴狠狠地掴了我一个耳光。
“仓央你你,你难道甘愿让这座云中圣城因为你或者我同样不可饶恕的过失而轰然倾塌吗?”
我捂着被打痛的脸,猛然发现枭雄如第巴竟也变得年迈起来,摺邹的脸上再也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满志踌躇。
晚风吹拂着他黑色的法袍,却也不是往昔的盛气凌人,而给整个大殿平添了几抹苍凉。
“事实上,我是五世达赖亲生的儿子。”这样惊天的秘密,正被第巴缓缓的道来“所以我才这样不能容忍同样作为佛祖的你再犯我父亲荒诞的行为。我只是希望,在我的辅导下,你能名副其实地端坐在这黄教领袖的高位之上。只有这样,在佛祖的面前,才能赎我的罪,赎我父亲的罪,可是你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听第巴说话时,我的眼睛看的是布达拉宫的穹顶。那顶端的包银在昏暗的宫殿里闪着狡诘的光。在这个收罗着全西藏珍宝的天上宫阙,人真的是渺小卑微得可怕,以至于整个喇嘛教都躲藏在虚伪的外壳里。那么,是人在玩弄着“神”的招牌,还是“魔鬼”的意志在主导着人的行为呢?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在那经鼓香雾之中,我和第巴都不可能听得见颂经中的箴言,就算所有的转经筒都被转动,也超脱不了我和他的罪孽。
眼角有泪珠不住落下,我却痴狂地笑了起来。
[十二]
几天后,第巴买通了汗府内侍,向拉藏汗饮食中下毒,计败,战争爆发,藏军兵败如山。
第巴桑结嘉措被处死了。
一连串的西藏上层连续不断的拼杀之后,这片佛祖眷顾的大地也进入了一年四季中最寒冷的时候。
作为失败的附属品,我自然逃不脱株连的命运。
然,一切于我已是无足重轻。卓玛离开了我,洛桑因我而死。第巴最终也倒在了自己构筑和挖掘的名利冢之中。那么,天地间独悬的我,是不是也该看到了自己的尽头了。从玛布日山顶上圣心所化光辉照四方,我将重归原我到藏地的北方再北方去将情歌吟唱,这大概就是我的归宿吧。
果然。
拉藏汗很快向动土的天可汗递交了奏书,指责我一切的荒唐行为与达赖身份有着的天壤之别,并奏请“废立”
二十五岁的时候,我终于被罢黩了。
[十三]
瓦蓝而洁净的天空低擦过我的头顶,似乎轻轻跃起就能拽住朵云彩。太阳在天的尽头微微散着暖和的光,空气里也有泥土的芬芳。
在这样美好的一天里,我告别了布达拉宫,据说要被天可汗的兵卒,押解到他的天朝王土。
天,还是高纯度的蓝,云,也似近距离的烟。赴京的队伍,已行至了圣山之前。
念青唐古拉山永远地矗立,高远而神秘。
我停住了脚步,感动地念起了“真宝言”双手合十,高举编者按 一个过着普通的但幸福的生活的少年却无故被利用作活佛,从此,他失去了一切,亲情、爱情、自由,他该怎么办?过头,行一步;双手继续合十,移至面前,再行一步;双手合十移至胸前,迈开第三步,双手自胸前移开,与地面平行前伸,掌心朝下,膝盖着地,即而是全身。
我就这样以信徒的方式向着圣山膜拜了下去。
当我额头轻叩藏疆的土地时,我已泪流满面。
[十四]
我最终没有离开西藏,叩拜了圣山之后,我便遁离了尘缘。
雪域的神鹰托付不起我的身体,于是便在苍茫的浮云前坐下,睁开了浑浊一世的双眸。蔚蓝的天空,洗净了我心海的积尘。我看到了圣湖的幽婉,看到了日喀则的风光,看到了青稞生春雨,看到了酥油茶飘香。我还看到了格鲁派的一个又一个信徒顶礼匍匐在山路之上。他们转山转水转佛塔,只为丈量己与佛的距离。我于是在天边露出了曾经的笑容,回首观见跋涉过的荒凉或者荒唐。苍凉的发现,其实佛与人是一样,都是不安分的灵魂包裹在不安分的臭皮囊。诸色充斥的人间和西天圣洁的彼岸,事实上所有的道路都相通着。
昨日的风光,经年的岁月,去后又归来的苍烟淡淡,尘埃落定的最后,我伫立在那迷途的青荷之后,它被世俗的媚香招揽一身,并经历了痛彻心扉的彷徨和流离,最终折射出一道影子,影子告诉我,你所追求的,不过是一个永远不会醒过来的梦罢了。编者按 一个过着普通的但幸福的生活的少年却无故被利用作活佛,从此,他失去了一切,亲情、爱情、自由,他该怎么办?编者按 一个过着普通的但幸福的生活的少年却无故被利用作活佛,从此,他失去了一切,亲情、爱情、自由,他该怎么办?编者按 一个过着普通的但幸福的生活的少年却无故被利用作活佛,从此,他失去了一切,亲情、爱情、自由,他该怎么办?编者按 一个过着普通的但幸福的生活的少年却无故被利用作活佛,从此,他失去了一切,亲情、爱情、自由,他该怎么办?编者按 一个过着普通的但幸福的生活的少年却无故被利用作活佛,从此,他失去了一切,亲情、爱情、自由,他该怎么办?编者按 一个过着普通的但幸福的生活的少年却无故被利用作活佛,从此,他失去了一切,亲情、爱情、自由,他该怎么办?编者按 一个过着普通的但幸福的生活的少年却无故被利用作活佛,从此,他失去了一切,亲情、爱情、自由,他该怎么办?编者按 一个过着普通的但幸福的生活的少年却无故被利用作活佛,从此,他失去了一切,亲情、爱情、自由,他该怎么办?编者按 一个过着普通的但幸福的生活的少年却无故被利用作活佛,从此,他失去了一切,亲情、爱情、自由,他该怎么办?编者按 一个过着普通的但幸福的生活的少年却无故被利用作活佛,从此,他失去了一切,亲情、爱情、自由,他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