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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上,学习早就第一了。”这话本身存在漏洞,譬如人每天排泄时会花很多力气,但绝不会把这份力气用于学习,总归是要从动机出发,从来只有人想上厕所而去上厕所的道理,没听说过人想上厕所而去学习的道理。夜钧寰不得不服从这一做人法则,接下来一周的语文课,夜钧寰都沉浸于自己的文学社社长梦内,甚至提笔把当上社长后的规划,以文字形式在语文书上作草稿,奔放的字形加上凌乱的排序,合成了一堆没人认得的笔下内容。以至于卢老走下来巡堂,竟以为夜钧寰在认真记录课堂笔记,举起书对着全班嘉奖一番,言道应该向夜钧寰同学学习。自古赞人不能赞满,须褒七分,贬三分,卢老亦是这样,趁此机会也教育全班字迹应该工整云云。夜钧寰魂魄早已出壳,不知到哪位大师的书斋喝茶去了,只剩下肉体的脸挂着格温普兰的微笑。迷迷糊糊斟酌了五天的语文课,恍惚间得出大作,成诗歌一首,以庆贺自己即将开始的社长生活。
这个年纪的学生用文字撰写诗歌,难免有些可笑,单论夜钧寰每天吃的饭都比辛弃疾香两倍以上,就算为赋新词强说愁,自然是往鼻子里插葱。夜钧寰的这首诗歌用成语来归类,属于无病呻吟一类。用词不太好听,却简单明了,可装病也有分优劣,其中需要你有一定的技巧。若是装病装的不好,一下就露出破绽,给人留下笑柄。夜钧寰并非生下来就会装病,也没有经常练习,如何装病装得更好之类,得出来的成果只能是在体育课偷懒那样,小打小闹水平。即便如此,比起其他那些光喊疼不出汗的好上太多。
社团课,占用周三下午的最后两节课,文学社,则要占用学校的物理实验室。第一节社团课,难免的又要是要自我介绍。所幸周社不是卢老,用不着夜钧寰将大名题写在黑板上,让下面众生欣赏。夜钧寰听初一一班学生的自我介绍,只记下袁音舜一人,到了文学社这边,却多长了许多耳朵。毕竟要仔细调查,谁人可能会成为自己社长路上的绊脚石。瞟了一眼课室里的人,打瞌睡的肯定与世无争,做作业的大概无心于此,竞争对手似乎没几个。不过夜钧寰自己也是一改往日常态,全身竟没有一个细胞安静得下来,神经绷得比吉他的弦还紧。
“诶,你叫什么来着?”
“夜钧寰,你刚刚没听我的自我介绍吗?”
问话的是坐在夜钧寰身边的女生,名字叫柳笙言,是隔壁二班的。夜钧寰刚刚有关注她的自我介绍,才敢理直气壮问出这话。倒不是说有意要去关注女生,社里成员不多,夜钧寰在每个人做自我介绍时都关注了一下,也算做预备社长的预备工作。一个坐在自己身边的人,更值得自己多挪出一点心思去留意,袁音舜就是很好的例子。
“这个‘叶’吗?”
柳笙言在白纸上写下一个“叶”字。
“不是,是黑夜的‘夜’。”
“这个‘夜’吗?听起来像大部分网络或者言情小说里的人物,感觉好奇怪。”
柳笙言把原来写下的那个“叶”字划掉,重新写了一个“夜”字。
“呃,那只是你的偏见。还有,我爷爷姓这个,我爸跟着我爷爷姓,而我又跟着我爸姓,没什么好奇怪的。”
“好吧,那‘jūn huán’又是哪两个字?”
“‘千钧一发’的钧,‘惨绝人寰’的寰。”
夜钧寰平生可是最讨厌柳笙言口中,所谓的“网络或者言情小说”,现在居然还和自己名字扯上关系,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便特意说两个成语,看看这女生知也不知。结果柳笙言接着那个“夜”字,没有丝毫停顿,把夜钧寰的名字补充完整。夜钧寰有些惊讶,这时才抬头,真正去打量旁边这个女生的整体形象:略显棕色的头发,脑后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刘海两侧的发丝耷拉下来,另配了双水汪汪的眸子。手指纤细,坐姿与略有驼背的夜钧寰来说,更显得笔挺。
“你很喜欢看书吗,男生不应该都是喜欢打篮球,或者玩游戏?之类的。”
正如柳笙言的名字一般,她说的话像是用笙演奏出来,清越柔和。都说女大十八变,柳笙言没到那个岁数,模样放在同龄人中说不上顶天,已算个中上层。篮球,自己不会打,袁音舜倒是很喜欢打篮球,经常看见他放学后打球到很晚回家。游戏的话,在夜家属于官营行业,受到夜父夜母的严格管控,自己不是不想玩,而是没有条件玩。
“呃,这也是你的偏见。如果只是因为看书而进文学社,那有些太低级。我未来想做一个大家都知道的读书人,像莫言一样。莫言,你知道是谁吗?”
夜钧寰用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桌面,但“莫言”究竟是由哪两个字组成,他还是不知道,现在只担心眼前这个女生开口就问。
“谁?好像不知道……我倒没有说现在加入文学社,将来一定要怎么怎么样,我只是单纯的喜欢看书而已,没想那么多其它的。”
夜钧寰闭上嘴来思考,想要询问柳笙言平日里都看些什么书。
“我的天,文学社这么好玩吗,值日都不回班上做?”
突然的发言者是袁音舜,夜钧寰与柳笙言聊得忽略了放学铃声。不过其中也有放学铃声太小的缘故,仿佛设计的意图就为让人听不见一般。他的到来,使夜钧寰猛然想起周三该自己值日,背上书包,来不及道别就准备要走。
“去哪?我看你半天不来,值日帮你做了,省的卢老到时候发飙,又说我们不认真做值日什么什么的。”
搭肩膀太尴尬,握手太奇怪,抱拳太复古,夜钧寰思来想去,只吐出个“好”字以表达谢意。
“嗯?看你平时不说话的,桃花运这么好,这么快就找了个女朋友,还长得这么……”
袁音舜快心快嘴,夜钧寰只是怕女生疑惑,认为在和两个流氓交流,赶紧踩了他一脚,相当于变相捂住他的嘴。
“不是啦,我和夜钧寰这节课才刚刚认识。”
“呃,不是。”
“我就说,你这样的还能有女朋友……等等请我吃碗牛杂,就是文具店旁边那个摊,就当报答我帮你做值日吧。”
两个男的自说自话,丝毫没注意到背好书包,站在后头的柳笙言。
“笙言要不要一起来?”
“啊?我吗?我就不用了,赶着回家。”
于是两人同柳笙言告别,走到校门口,夜钧寰像是突然记起什么事一般,逼问袁音舜道:
“柳笙言不是我们班的吧,你怎么认识,还那么亲密,叫她只称名不道姓的。”
“这个啊,她们班有我认识的人,所以我认识她,就这么简单。你这么在意她,我刚刚还想夸她长得好看的,你又不让我说。”
袁音舜半开玩笑地回答,满脸挂着诡异的笑容。夜钧寰想起袁音舜认识的人兴许比自己腿上的毛都多,只能怨恨自己是文化上的巨人,交际上的矮子。如若有同桌的人缘,以后女朋友不得排着队上门。人说男人看见女人容易胡思乱想,夜钧寰则直接在大街上做起白日梦,睁着眼都差点撞到电线杆。两人走到以往买牛杂的地方,发现一直在这摆摊的商贩不见了。
“帅哥别等了,今天没有牛杂吃了。”
文具店的老板娘笑着说。正所谓入门休问荣枯事,观得容颜便得知,上了年纪的女人貌似都有这种特殊的能力。
“我的天,学校门口生意不差吧?”
“听说是卫生标准不合格,被城管赶跑了,应该以后也来不了了。”
“呃,算了,下次请你其它的东西。”
夜钧寰心里窃喜,毕竟绿豆沙比牛杂便宜不少。“怎么会‘柳笙言’这样称呼?”即使袁音舜不说话,夜钧寰心中还是想着柳笙言。“估计和《水浒传》里的那些好汉,一口一个哥哥的叫法相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