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师高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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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初入大学，进的是中文系，览专业课老师有三，二巾帼，余者高夫子为书生。高夫子笔名高平，乃中文系副主任，籍河北廊坊，卒业于河北师大，硕士学位。入校前览中文系网站，高夫子“研究方向”一栏蔚为独特——红楼梦与中国武侠文化。彼时大感兴趣。入校后方知高夫子主攻先秦两汉文学，红楼梦与武侠文学乃副业耳。后吾获青睐，荣列高夫子门墙，耳提面命，受益匪浅。

    高夫子面容平常，然并不泯然众人者，概因书卷气质也。（后悉高夫子本科专修图书馆学，恍然大悟其书卷气源头。）初见高夫子，只一黑框眼镜颇引人注目，然略带横秋意，引为憾事。后已然更为金属框架，年轻不少。发型中分，慧丝厚重，鬓侧双耳惜不能垂肩，却厚重多有福相。双目虽小却炯炯，中间隆准适中长短，恰好高低；鼻下双唇不菲，常默然抿闭无缝，十分威严。身长七尺有余，体型微胖。常西装革履，行走时上身略后倾，步伐沉着有力。待课上授业时，神采飞扬，口若悬河，与平日里判若两人。

    忆首堂课时，高夫子教授文学概论，此科枯燥乏味，了无生趣，着实难讲。高夫子另辟蹊径引我等懵懂辈窥其门径：先讲此科之学习方法，中间又旁征博引，拓展到其他科目学习。盖为树立吾辈信心，诱出兴趣也。效果卓著。课堂上笑语晏晏，气氛融洽。众皆生爱屋及乌心，即并高夫子与文学概论一体而喜之。课上高夫子又教思考，联想，读书三事，于余科学习亦大有裨益。

    至大二，高夫子又授先秦两汉文学史。此乃高夫子兴趣所在，研究中心。诗经及先秦诸子，史记与两汉诸辞赋家，学生虽皆“耳熟”然课后方入“能详”境界矣。

    高夫子风趣，风趣者，风雅谐趣也。高夫子熟读古籍，谈吐行事自是风雅。谐趣有别于风雅。风雅可由书中熏得，谐趣却是天生之物，勉强不来。略举三例：

    首次课上，高夫子论及气质。曰中文系毕业生较其他学生大是不同。众生虽顾盼自得，却也不觉有何异。高夫子又续道：毕业后方才功德圆满，现时不足观。如面块虽经揉搓成团却仍不成馒首，惟经上屉坐于火上，熏蒸之后方才蓬松白皙，入口香甜。究竟蒸气何往，大都逸去，少许入馒首内也。故可知气质内在，外观却也无迹可寻也。言毕，一室捧腹。心下却折服于高夫子妙喻高超。

    又高夫子讲用字之妙，运乎一心。援引红楼梦薛蟠见黛玉一节：“忽一眼瞥见林黛玉风流婉转，已酥倒在那里。”高夫子娓娓道来时“酥倒”二字咬得极重。堂下听高夫子讲完，并无反应。片刻后，众皆绝倒，一为曹公如椽笔，二为高夫子如炬眼。

    再高夫子讲细节之动人处，举段誉与虚竹别后相见，一番寒暄后，段誉悄声问虚竹新娘子如何。虚竹虽极木讷，于此节却无半点含糊。金庸金大侠仅用了极微妙的四个字来叙虚竹：“笑而不语。”高夫子讲完此节，也是笑而不语——仅朝吾等眨那么两下眼。此堂课下来，不知多少肚皮笑破。

    高夫子为人谨而不拘，达而不放。授课之余。论及现执政党，不拘“大节”厉言其举措之众多失误，痛陈其制度之百端弊处。句句切中要害，中肯綮切。末了目眺虚空，视线所及，众生顿晓高夫子一番希冀。话毕，高夫子又严嘱吾等不可将此言语泄于他人，以免高层不快，是为“谨”也。初学生颇不以为然——这类话人皆欲道，亦有人频道，高夫子未免谨慎太过。然一师兄告知一事：某人听高夫子此语后竟向学院告发，累高夫子获责，厚颜程度令吾引与其同系为耻。

    高夫子达观，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反之亦然“学问可洞明世事”高夫子学识皆卓，于世事达观亦不足为奇。惟“不放”难得。放者，狂放，放肆也。学富而不骄放，有锦衣夜行感。满腹诗书若不扬扬成为难得。高夫子虚怀若谷，进取不已，可为师生之范。

    僭点妄评至此“风趣谨达”四字，学生引为定语。离开大学的我很久没遇见能让我叫声“老师”的人了，大部分社会上的人没高老师这样那么境界高远。所以即便夫子是尊称，学生还是想换个熟悉的叫法：“高老师”

    高老师，前途路远多坎坷，学生却不会忘了您的教诲。就不多说了。用一句俗点的话这篇文字吧：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人生得一良师亦足矣，弟子永远是您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