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吹笛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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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镇多旱少雨，多山少川。镇子上唯一的一所中学紧贴在山脚下，一块“平原”地段。对小镇上的人来说，满山粉红的杏花和月白的梨花，那便是整个春天了。而学校的后山那片醉腾腾的花海，最数喧闹。

    那年的春天，他和她同桌，上初一。经常疯疯傻傻地玩一处。在一节班主任的英语课上，由于贪玩儿，对“老班”怒发冲冠的提问他们同时难开尊口，她先困窘地哭了，随后他也抽泣起来。“老班”怔了怔，教室里有片刻的宁静。“站好，给你俩照相！”——“老班”突然笑了，引得全班同学起哄不止。仿佛有一双温柔的手，在他们懵懂的心里，轻轻罩下一层朦朦胧胧的东西。

    与学校相邻的，是卫生院，之间隔着一堵高高的土墙，她的家，妈妈在医院的宿舍，就在那边。

    她的相片，时常挂在照相师傅的店门前，他曾想索要一张的，那节英语课后，却再也张不开口了。

    课余，她常去遍开着杏花的同坡上读书。他与伙伴总会假装路过，与她相视，尚未言语，都已飞红了脸，他低了头转身便走。粉红色的花一瓣一瓣儿地飘落下来，落满了小径。

    他家住在学校前院一排大房子里。他的父亲是学校的校长。从前院往教室，要爬上那排大房子后窗外的高高的台阶。很多时候，她从高高的台阶上，看到隐在那扇窗后的他的脸，便不敢再抬眼，望着脚尖走下台阶，来到前院，轻轻转头，他的脸必又隐在他家大房子的门后面。她欢喜雀跃着，在他的目光里，走出校门，回家去。再去上学，他定是站在她必经的道旁，看见她，急忙转身向教室的方向走去。

    山上长满了中不出名字的草，绿丝绒般铺满了山坡。等杏花飘飘撒撒，散尽了粉红的梦，满山满坡，高于绿丝绒之上，便冒出一团团一簇簇的嫩黄嫩绿来，仿佛绣在绿丝绒上的同色大花。不久，大花上又探出无数月白色的亮点，那便是梨花开了。

    听着同样的花开花落的声音，他们的成长也仿佛是小心翼翼的。尤其是他，虽然还大她俩月，却总比她矮一头。

    第三个花开的季节，他复读初二，她升到初三。

    那个季节，他喜欢用笛子翻来覆去吹奏一首那时很流行的叫做粉红色的回忆的曲子。

    她仍去山坡上那条小径读书，直到光线暗下来，便与同学三三两两嬉闹着往回走。这时，总是那一首熟悉的曲子，在周遭一片嘈杂声里锐锐地响起。她听着，绯红了脸，极目击者找寻那个吹笛的少年。

    她上高一那年，他随母亲转到县城读书，很勤地开始给她写信，讲述对她稚嫩的爱情。她板着脸“老班”似地训导他，好好读书！她后来想起自己当时那种故做威严的口气，总忍不住要大笑，而他当时却是很听话地汗颜收心，好好读书。

    就在那年，他考上了一所中专院校。对她满怀感激。

    直到她也考上大学，他们一直矜持地写着淡如水的“汇报信”

    后来，她去了远方一所城市，在花开的季节里，突然想起小镇满山的杏花、梨花，想起那支清远的笛，思念一如那纯洁的满山满坡芬芳美丽着的杏花梨花。一如它们的颜色。

    她在电脑上打下这些文字时，收到一个电子邮件：

    老班，留晚饭，我八点回家。明天带你去看杏花。

    婚后，那个吹笛的少年一直喊她“老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