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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动,一眼不眨。他的灵魂已经脱离躯体,徒剩下空空皮囊,行尸走肉。
“这事彭厅长也知道,有些证据我们回来就交给了他,你若不信,可以去问问他……”陶军补充下去,“我一直很懊悔向你爸爸开了枪,他毕竟曾是我最好的兄弟……你妈妈又为你爸爸的事情出了精神问题,所以我一直为此背负着沉重的心理压力,后来执行任务的时候就撞了车,也为此退到了二线。”
这就是老刑警朱明武对他的评价,“无可挽回,伤人伤己”?
“你骗我……你骗我……我爸爸一直教导我要做个好人、要做个好警察,他不会的……他不可能是门徒……”他所有的信仰都在这一刻坍塌了。谢岚山虽然还站在这个男人面前,但他知道自己一动,就将支离破碎,风化殆尽。他机械地重复地摇着头,嘴里喃喃有词,“因为他死了,你就泼他污水,毁他清白,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他的身上……”
一瞬间,那种可怕的头疼又发作了,他抖如筛糠,开始幻视,幻听,满眼都是晃动的人影,满耳都是尖利的噪音。谢岚山用双手摁住即将爆裂的头颅,然后从肺腑深处往外嘶吼,发出一种可怕的、绝望的、完全非人类的啸哭声。
然后他就抄起了柜子上的那把水果刀,奋力将陶军撞在墙上,用刀抵住了他的脖子。他眼眶血红,神态狰狞,徒劳地进行最后的反抗:“你快说你是骗我的!你快说我爸是个好人!”
陶龙跃在这个时候带着人冲上了阁楼。他为眼前的景象震惊,立即鸣枪示警。一声剧烈的爆鸣之后,他对谢岚山粗声吼道:“谢岚山,把刀放下!”
“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你爸是个肮脏的骗子……”谢岚山朝陶龙跃转了转脸,手中雪亮的刀刃反倒更用力地贴紧了陶军,在他脖子上拉出一线血淋淋的口子,“他骗我,骗你,骗了所有人——”
“砰”一声,枪响了。
陶龙跃确实没想过伤害谢岚山,但也不能任由对方对自己亲爹下手,所以他当机立断决定开枪,不打要害,只擦皮肉。
然而如此近距离的射击,即使子弹只是从肩膀擦过,高温还是灼烂了谢岚山的衬衫,强大的冲量扯掉了他一大片皮肉,几乎见骨。
手中尖刀落地,手臂与胸腔剧烈的震动险些令他站立不稳,吐出一口血来。谢岚山捂着血流如注的肩膀,满嘴甜腻的腥味,一脸震惊地望着陶龙跃,似乎也没想到对方会向自己开枪。
他犹记得自己如何刨掉了十个指甲,将这个男孩从地震的废墟中拯救出来,对方哭咧咧地发着誓,要当他一辈子的好兄弟。
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不过是些储存于大脑皮质间的记忆罢了,不属于他的记忆。
黑洞洞的枪口一齐对着自己,谢岚山放开了陶军,用血淋淋的手擦了一把脸,然后就这么静静注视陶龙跃,注视所有人。
他方才眼神疯得彻底,此刻却静得异样,令人不寒而栗。
打从知道这个荒谬的手术开始,他就拼命守着那道善的底线。人是带着原罪出生的。宗教说人一出生便与神隔绝,达尔文说适者生存,一颗精子只有厮杀过万千同胞,才能获得脱离母胎的机会,所以人性复杂阴暗,向上的攀登如此艰难,向下的坠落却异常容易,所以他的这种坚守非常辛苦,非常痛苦。
然而此刻他终于明白过来,当谢岚山太痛苦了,当个好人太痛苦了,而当自己不再坚守那道虚无缥缈的底线,所有的痛苦都须臾随之消解了。
这种如溺毙般极致的痛苦之后,他感到自己挣脱了母亲的脐带与羊水,焕然重生。
片刻的对视中,陶龙跃发现这个男人不仅神态变了,甚至整个人都变了。谢岚山的眼神渐渐清晰起来,妖娆起来,眉眼含着情又留着笑,魅惑得与原来完全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