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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他嘴边的话,又再一次哽住了。
当坐在床畔的皇甫迟轻轻抚着纪非雪白的脸庞时,兰总管递上打湿的绫巾,让皇甫迟细心的为她拭去面上的烟尘与血渍。
“国师大人”
“纪非她这辈子从没见过海是不?”他的目光来回滑过她紧闭的双眼。
兰总管怔了怔,薄薄的泪雾又再次飞快地在眼中积蓄,他强咽下喉际的酸涩。
“嗯”“她也没见过大漠的风光。”他还记得她十三岁那年,她曾向往地挽着他的手臂说了一整夜的书上见闻。
“嗯。”“她说过,她对东海海上有没有仙山很好奇。”好像是十五岁吧,她说很想在日后陪着他走遍大江南北,看看东海上是不是真住了他讨厌的龙王。
“国--”兰总管哽着嗓,在接触到皇甫迟痛不欲生的目光时,他再也止不住滑落面颊的泪。
“本座带她去看。”皇甫迟爱怜地握住她冰凉的小手“现下她总算能离开这儿了,本座带她去,去她以往想去的地方,带她离开这座让她不快乐的皇城。”
“国师大人,您不将娘娘交给皇上或是纪大人他们?”
“她已是我的了。”他弯身将她揽进怀中,闭上眼,面颊贴在她的额际上“今后,再无人能自我手中抢手她。”
当天夜里,皇甫迟在兰总管的目送下,带着纪非离开了。
无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几日后他回来了,先是命轩辕岳返回钟灵宫,接着大张旗鼓杀了鬼子为千夜续命,丝毫不顾如此会与鬼后结下杀子之仇。为此,整座皇城人心惶惶,他却一点也不在乎,约莫过了半年后,他忽然一声招呼也不打,就这样消失了几个月。
一去数月的他,在返回钟灵宫时,整个人瘦了整整一圈,形容枯槁得像是在下一刻就会撑不住,可他还是来到了一片焦土的凤藻宫,在站了一整夜之后,对身后担心不已的兰总管说。
“本座将她烧了,亲手撒入了大海。”
兰总管难忍地问:“您真不帮娘娘还魂吗?”
“她不肯。”
“可是”已逝者,或许是真的可一了百了,但活着的人呢?他家素来就比国师大人还更任性妄为的小姐有没有想过,她这是折磨皇甫迟啊。
“本座等她。”心如死水的皇甫迟,波澜不兴地道“不管她何时才能投胎转世,不论她将来能否记得本座,只要这是她所愿,本座都成全她。”
兰总管鼻酸地别过脸,不去看晨风中形销骨立的皇甫迟,忽地一阵耳熟的轻响在他身后响起,他慌忙侧过身子,就见皇甫迟已召唤出十来头狼形式神奔窜向天际。
“国师大人”他心中一跳,眸中血腥的预感跃上心头。
皇甫迟木然地看着天际“那些杀了她的三界众生该还。”
兰总管并不清楚那日的皇甫迟口中说的该还,究竟是该还到什么程度,他只知,自纪非死后,皇甫迟一夕之间变得甚是痛恨三界,以往总是只以吓阻手段击退三界众生的他,变得再也不是所熟识的那个国师大人,皇甫迟变本加厉地残杀胆敢侵害人间的众生,采取令人咋舌的手段保护人间,几乎可说是不择手段。
在兰总管的眼中看来,早已失了心的皇甫迟,他根本就是在过着一种行尸走肉的日子,仿佛唯有在报仇的时候,他的心才能不疼些,他才能不想纪非一些
一直以来,在这荒芜的岁月里,支撑着皇甫迟的,是他对纪非的爱,当连这一点点的爱意也遭到剥夺之后,他这被松开了栅栏的凶兽,就再也无法克制满心的杀意了。
在这漫漫无止境的生命里,皇甫迟有时会觉得,纪非她只是他数千年生命中的一场短暂的梦境而已,无论梦境再瑰丽、再绮丽,终都要落幕,每每醒来面对着朝阳,他倒是希望一头栽回梦中,永远都待在那梦里不要再清醒。
可她的里去并没有改变什么,日子依旧似水在流,他的脑中再怎么塞满了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倩影,他仍旧是那个被她再次丢下的修啰,苦苦强忍着心痛与孤独,一心一意守在原地等着她,只盼望她能如她所言,在投胎转世后再回到他的身边来。
“你何时才能回来我身边?”
每当月儿盈满,清辉似层银纱抚过大地时,皇甫迟总会站在天台上看着早已不复存在的凤藻宫。
投胎转世,她明白她选择了什么吗?
一旦她转世,那么将来就不在有纪非这个人,就算他侥幸能找着她,喝过孟婆汤的她将不会认得他,她不会再记得他们以往的种种那么,就算她侥幸真能投胎,届时他怀抱着满满回忆该搁哪儿去?他该如何去面对已遗忘往事前尘的她?
而她,还会再唤他傻鹰吗?
他早该在他还不明白什么是爱时就牢牢捉住她的,他早该在当年就带着她远走天涯,不理会这见鬼的凡间俗事的,正因为他的什么都没有做,才让她落到了今日这等下场
“回来。”他喃喃轻唤“你回来”
那夜过后,皇甫迟终于倒下了,按人间的说法,就是病了,这让时时都处在噩梦边缘的兰总管,差点为他急白了满头的发。
“兰爷爷”闻讯赶回宫的轩辕岳,万没想到回来所见着的,就是躺在病榻上的师父。
兰总管对他摇摇头,拉着他到一边对他细声说出了这几个月来的骤变,并在轩辕岳难以置信时揽着他的肩,要他坚强起来,身代师职撑起整座失了主人的钟灵宫。
缠绵病榻的皇甫迟,时睡时醒,浑浑噩噩过了十几日,每日就只是在醒来后痴痴地捧着手中铜镜,看着已身在鬼界的纪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