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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的情况。
我说,好,一切都好。
他说只是工资不高。
没什么。
不要害怕将帐目弄错,慢慢习惯了就好。
我不害怕。我只是欢喜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即使不说话。我不知在他眼里,是否如此。可那一刻,他看我的眼神,的确带着宠爱。
六
事情发生得很快。
那天,火车又晚点。大雨却在不知不觉中,下起来。司机决定这趟车不接,他要回家。他打电话请示车队。车队说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司机问我,林然你怎么办。我说你不用管,你走吧。
我眼睛一直凝视窗外的雨点,它们汹涌而盲目,让人感觉无尽的荒凉与寂寞。
我想一个女人的寂寞,不堪一击。如果一个男人的手指是温暖的,他对我是谁并不重要。所以我故意留下来,只想平息我的恐惧。
司机走后,我离开火车站,朝着山城街头走。坐在商场长凳上,我给傅打电话。从不主动给他电话,尽管这个男人他在照顾我。我说,傅,我在山城,回不去。他说,外面在下雨。我不再说话。他心里大致明白,我想要他怎么做。他说,你在哪,你等我,我先过来再说。
我一直很清醒,和他喝酒吃饭谈天,然后他带我去酒店。激烈的大雨一直敲击在酒店的玻璃上,我将脸埋在他脖子里,直到这一刻以前,我没有想过和他做ài。
或许只是因为大雨,因为恐惧。我只想紧紧贴着他身体,感受他肌肤的温度。傅是健康男人,他跳动的血管传来热情。起初他用嘴唇碰触我,然后是他的手。他的手是深海的水草,渐渐把我缠绕。他唤我宝宝。我很高兴听到这个。
事后,我说,这没什么,不要有罪恶感。
他说,宝宝,我知道,你对什么都不在乎,我想我带给你的东西不多,可是我希望你快乐。
我说,傅,当初你凭什么相信一个陌生女人?你不害怕我只是在杜撰故事吗?
我信,我有直觉。
他拍我背,让我入睡。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我的梦在继续,雨那么大,我背着简单行李,朝着火车走,冰凉雨点,打在我脸上,我就将要上车,连成他伸手说要带我走,那张脸血肉模糊,我和他撕扯,尖叫
傅喊醒我,宝宝,你怎么了,在做噩梦吗?悚然睁开眼睛,接触到他痛惜的目光。我问他,傅,我是谁呢?那些空白记忆没有线素可追。发现自己听到了雨声,傅在我身边,轻言细语。心里温暖逐渐复苏。
七
六月,我辞去售票员工作。
傅在火车站附近给我租了套房子,他的爱,激烈而缠绵。我能清楚看到情欲的阴影,我们并非对情欲无法自控。但我们做不到漠不相干,只想找机会在一起。他说林然,我已经知道什么是在劫难逃。
我笑,有谁能够相信,一个失去期待,笑容悲凉的女人。
我的梦想在远方,在火车的那端。十九岁,遇到连成,爱得死去活来,就失去做梦的机会。他给我承担和诺言,我嫁给他,把理想埋没在柳城。那刻,我也知道什么是在劫难逃。
傅说,宝宝,我没有想过会爱上你。
我再次微笑,我也没有。他的气息瞬间把我覆盖。如果生活一直能够这样过下去。
他说,无论怎么过,我都养你。
我转头凝视他,不说话。
男人只是需要女人,并不爱。比如连成,他没钱了他生病了就会想起我。我站在火车站,看着大片云,掠过这个城市,或凌厉风声呼啸而过,我就会不断想起连成。我迷恋山城,大抵是在等。
傅常会在夜晚将我圈在他怀里说,林然,我发现你爱连成。你只爱他。
是。因为我找不到他。我轻轻说,是我杀了他。傅,你只要记得,我说过的话。
八
傅从来没有相信我。
我依旧在噩梦中辗转。他总是紧紧抱我,眼神焦虑而痛惜,不要恐惧,宝宝,我在这里,别怕他的嘴唇贴在我汗湿的头发上。迷糊中,我就会再次睡过去。
生活知足平静,大部分时间,我对一切都没兴趣。傅有家有妻有子,他的气息温暖清晰,可实际上,他距我有很远的距离。但我愿意,傅的柔软把我淹没。我和连成,一直如野生动物生活着,将对方啃噬得血肉模糊,从没尝试控制自己。我想让自己真正意义上平静下来。可那梦魇是重复的,如果它让我死,我就让它将我捕获。
我想试图做些事情,我知道我不能和他度过一生。我开始画一组插画,如果时光可以重来。
九
傅再来的时候,带来柳城的新闻。
我有多久没回柳城的家,二个月,或是三个月抑或是五个月?
他说,柳城曾发生一起谋杀案,女的砍了他男人十几刀,碎尸,埋在他们住的院子里,发现时,尸体已腐乱。据说女人的画在柳城有些名气。可惜她,疯了。
我脸色苍白,恐惧令我全身痉挛。突然一切记忆打开。浑身是血的连成,眼神如野兽般的连成,和我做ài的连成,输红眼的连成,借高利贷的连成那夜准备从山城坐火车走的连成,他偷去我刚领回的一个月工资。我从他身上搜到两张火车票,我与他发生争执,他说,受够我了,要带另一女人离开。谁有足够的忍耐力。我不许,我说连成,我们去找亲戚借,还了高利贷,只要你从此不赌。他冷笑,动手打我,将我推倒在地,用脚踩,我抓起桌上水果刀,朝他扑去。那天的雨下得惊天动魄,空气里却全是血的腥气和风凄厉刮过的声音。我已经流不出眼泪,地板上全是血,连成睡着了,我给他唱我们初见的歌
林然,你怎么了?你脸色苍白。
我从梦魇中醒来,无法抑制身体的颤抖,呻吟着说,傅,我突然感觉头痛。
那么你去休息,他一把抱了我,将我送至床上,眼神柔情停驻在我脸上。我闭上眼睛。
风那么冷,冷得我骨头都在痛。我埋葬了连成,找不到工具,只有手。第二天,开始拼命寻找他。所有他去的地方,所有他认识的人。甚至我找那些借给他高利贷的人,我说你们把我丈夫怎么了,求求你们让他回家。
我开始竭斯底里的尖叫,没有人不同情一个被抛弃后疯了的女人,他们都相信连成为躲高利贷而逃。
只有一个人不信,那个女人,连成没有带走她。
她找到我,在医院,她的脸上全是泪水,她说林然,我知道,你杀了他,你是个可怕的女人。
我嘿嘿对着她傻笑。
十、
傅熟睡了。
我在房间里,画完最后一笔。女人的头发被风带了起来,然后瞬息淹没在夜色中,铁轨没有尽头
我想用画的方式告诉傅一个真实的故事。他在车中邂逅的女人,拼命让自己确信丈夫坐着火车走了,他,一定还会坐着火车,抵达山城。所以,她从疯人院出来后就去火车站等,她并非看风景。只是她想不起一些事情的关键来。
这段日子,是我最美好的时光。时间太短暂,就不需要说告别。可我想亲吻我爱过的男人,想紧紧拥抱他,告诉他,如果时光可以重来,我愿意为他而活。
黑暗中我把脸轻轻贴在他沉睡的脸上,心里已经不再有疼痛。傅,我将把自己带走。我清楚很多事情都不可以重新来过,发生的也无法抵消。
光线阴暗的火车站,不知何时飞起了雨,我拖着沉重身体沿铁轨走,一直走,走过寂静
火车由远而近,我躺下来,把头枕在铁轨上,疲倦的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