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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开口道:“我不知道我是哪里惹怒了你们,让你们厌恶得连和我同桌共食都不肯。但且请你们看在这些佳肴美酒的份上,尽享歌乐舞嫔的表演吧!”
喜儿拉着平日与她谈得来的可儿、佳儿率先坐下,随即一位乐师敲起钟开始演奏,乐声响起,众人才渐渐入座。
昭阳难过的情绪稍减,有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想法,她含笑执起酒杯,一杯接一杯。
与他重逢后,她总因太在乎他而胆战心惊,为他而喜、为他而悲,活得毫无自我,一颗心更从未真正平稳踏实过。
累了,真的,只求今宵纸醉金迷,莫管明日
也许是太过疲惫、太过感伤,她很快的陷入这自饮自醉的快乐,过不了多久,她整个人便飘飘然。为了不在众人面前失态,她在微酣之际,踩着蹒跚的步履走回房。
就在要推开房门的刹那,她尚存的理智唤住了她的手,她苦笑一声,转身往书斋走去,离开原该是他的房间。
迷迷糊糊的往书斋里的床上跌坐下,望着眼前桌上的酒菜,不禁疑惑道。“咦?我有教喜儿暖炕、点灯和备酒吗?”
“呃!”一个酒嗝,把她的疑惑抛往九霄云外。
她微启红唇,因为喝了酒而全身发热,她不由得松开衣襟,露出白嫩细致的肌肤,摇摇晃晃的往桌旁走去。
她斟了杯酒,向闪烁的烛火敬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真是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啊!昨夜她是抱着何等喜悦入梦,怎么过了一个白昼,便又多添情伤入眠?
她无奈的一口饮尽杯中物。
仰起头,她抽掉发簪,傻笑着道:“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呵!散发弄扁舟。”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绕圈,甩着如瀑的乌发,一滴泪不由自主的悄悄从眼角落下。
此刻,原就待在书斋喝闷酒的敕烈,在褪去衣物后自屏风中步出。他只着单衣,一手抱住将要跌撞到几案的她,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他以这句诗劝她,也劝自己。
转得头昏脑胀的昭阳抬起头,眼睑沉重得几乎张不开,望着那醒着抹不去、睡着又梦见的俊脸,心中的苦涩不禁让她气怨难平。她气愤的指责道:“什么抽刀断水,举杯消愁?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才是。”
她扯着他的衣襟,像审问般的问:“为什么?我不懂,绕了一大圈,好不容易相遇,可说是有缘有分,为什么上苍还让我受这种苦?”
胃一阵翻扰发酸,她难受得捂住口。“恶——”
“小心。”敕烈撑扶住她,拍抚着她的背。
“没事,我没事。”昭阳挥手道。她还有好多好多话要和他说,向他问清楚。
她抬起头,张着朦胧大眼望着他,极专注的想看清她深深贪恋多年的蓝眼珠,怎奈他不断胡乱晃动,她只好伸手捧住他的脸,忘情也感伤的问道:“你心里没有我对不对?可我心里却从未没有你,你知道吗?”
她眨了眨有些泛酸的眸,手不舍放下,小小头颅无力又疲软的靠在他胸膛,继续认真倾诉“我终于彻底明白,我自始至终都未会放下过你半分,不管时空如何变换,人事如何不同真的,只不过是把你深深收藏在心里放不下,经过这么多年,连遗忘一分都没有我忘不了,不能不爱纵使万劫不复,我也会如飞蛾扑火”
她说得有些语无伦次,呢呢喃喃,却深深扯动敕烈的心。
他不禁难掩失望的情绪,他竟差点将醉了的她诉说的对象误认为自己。
呵,经过这么多年,连遗忘一分都没有,她爱得可真是义无反顾啊!
而他真是醉得可笑,胡涂得可恨。
他伸手将她的双手拉下,语带艰涩的道:“你喝多了,醉了。”
手忽然被拉开,昭阳不服气的坚持道:“没错,我是喝多了,但我清楚明白我说的每一字、每一句。”
敕烈别开眼。她是如此坚贞的爱着别的男子,他的心口不禁掺揉了妒意和气怒。
“为什么别开脸?我又做错什么?惹怒了你什么吗?”她不禁悲从中来,嘟起红唇难过的问道。
她不懂,为什么一片赤情真心换不得他半丝和颜悦色?她的心痛得几要发狂啊!“你知道我爱你爱得有多苦吗?难道你就真的不能爱我?纵使我将心捧给你,都不能卑微的换得你一丝丝的爱吗?”
她说得如此肝肠寸断,他的眸子忍不住拉回,对于她那真切的渴求,他心底不禁希冀,她是为他而如此。
但可惜的是,她并不是。
这事实是残忍也是无情的,不可否认,他十分在乎她心中所爱的是别人,这对他虽不能说是伤害,但却是不悦和遗憾的。
也因为如此,他才会蓄意在今夜的洗尘宴,让她受尽羞辱。
“自做孽不可活。”敕烈狠下心道。
他不需要同情一个情感背叛的妻子。
感情向来内敛的昭阳,好不容易放下心防道出爱恋,却遭他这句伤人的话一刺,不一会儿工夫便再次将情感全数隐藏。她心口这么一紧闭,那些甜蜜的期望也被她丢出心房。
半梦半醒的她用力将他推开。
“没错,一切是我自做自受。”她踉跄的往后退,眼里是满满的自责和后悔,两串泪似断线珍珠般落下。
敕烈被她这么使劲一推,脑子清醒了几分。见她的泪像控诉般的成串掉下,他的心又何尝好受?
毕竟他未曾给过她半分柔情善意,怎能怨恨她别有所爱?算了吧,念在她无辜又诚惶诚恐的来到大蒙,且让她过她的日子吧。
他无奈的努了努嘴,有些难困的道:“仇敌联姻,虽心有所属,但错误已成,咱们实毋再彼此为难,你就好自为之吧。”
敕烈转身步向屏风,准备着衣离开。
“心有所属,毋需再彼此为难?”昭阳喃喃重复他的话。
她为他而退让,成全他和米娃娜,让自己成为王子府里的一缕轻烟,他还怪怨她为难他?
由爱生恨她做不到,但因妒生怒她却无法控制。
她猛然拭泪,趋前拉住他,眼中透着质疑、愤怨,语带不甘的道:“没付出真爱,怎知付出真爱而失去所有的痛?你说得可真风清云淡啊,烈龙王子,镇邦大将军。”
她知道自己倾诉的对象是他?那她所说的话不就敕烈唇角不受控的抽动了几下,苦涩的心好似被胡涂的厨娘撒下过多的甜酸咸辣,呛得他难以言语,整个人僵愣住,手上那只正准备挂回颈项的怀表滑下,掉落在她脚边。
昭阳的醉眼轻扫了一下脚边似曾相识的破损怀表,又把目光拉回他身上。
敕烈轻轻拉开她的手,弯身拾起他最珍视之物。
昭阳痛苦而狼狈的望了一眼被他拉下的手,不禁轻笑自己那藏匿了多年的爱“呵,窃占你大蒙中原国土、戮杀你大蒙勇士将领的明朝朱氏之人,怎配与你言爱呢?”
真可悲,不论心口是如何痛得难耐,她依然不能拂违他。
昭阳眼角的泪水,悄悄流进发鬓,消失不见。
敕烈见她的头痛苦的晃着,眸子不禁酸涩了起来,他将怀表置于一旁,把她一把抱起,劝慰道:“你累了,也喝多了,就别再说,也别再想,上床阖上眼好好睡一觉,让自己舒服些吧。”
不止她,他也需要,他的心被撼动得将要崩裂。
他决定抱她上床后赶紧离去,结束这一切。
昭阳躺在这梦寐以求的怀抱里,泪痛苦的决堤,她不禁低声悲泣道:“我不懂,为什么每见一次面,甜蜜、痛楚、无助、嗔怒交杂的情绪便更加深刻?难道真要到苦涩堆满了胸口,累积到了喉头,直到嘴边,连吃饭、说话都感到又苦又涩时,才能彻底醒悟不去爱吗?”
她吐出的一字一句,落进敕烈耳里,如火球般融化他冰封多年的心,他难受得不得松开强抿的唇,重重的吸气,要自己的心平静。
他无法就这样抛下痛哭的她,但也不知要说些什么,他抱着她靠坐在床沿,不敢看她,更不敢安抚她,静静的让她在他怀里宣泄。
他不明白她对他的爱从何而来,因何而来,但他知道不论如何,他也只能给她这些,也只给得起这些,因为他的心中只有阳阳,他最初也最终的爱恋。
不知过了多久,昭阳的肩头不再抽动,泪也止了。
累了、倦了的她,真希望时间就这么停止。
敕烈见她阖上眼,于是轻柔的放下她。
昭阳似忽自云端掉落般惊骇,在他的手要抽离的刹那,用尽所有力气深深环抱住他,苦苦央求道:“不,别走,求你别走!不爱我也罢,就陪我这一夜,求你”她好怕一人冷清寂寥的抱着悲伤、痛苦入眠。
六年前与亲人分离独自在小船上时如是,如今与念恋之人结缡后亦如是,被暖暖的身躯拥抱的温馨和安全,她真的很渴求、很需要,尤其在今夜。
敕烈的心从未如此震撼,他垂下眼睑,大手不舍的抚慰她趴附在身上的小小头颅,苦涩的道:“何苦这么傻?”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再短暂也是一偿宿愿。”昭阳轻轻吟道,泪水再度涌出眼眶。
敕烈眼中忽而闪现灼热的光芒,为她的执着而撼动的心终于不再防备,汩泪不止的暖流不断释出,熨烫着他全身。
他的双手捧起她的脸,见到她肿若核桃的双眸,唇不舍的自她耳畔往眸子移动,吻去她的泪水,之后细细的吻落在她的芙颜及玉颈上,一路延伸到她起伏的胸口,为的都是拾起她为他垂落的滴滴伤心珠泪。
她对他突然给予的怜惜感到全身酥软,身躯不自觉的贴在他身上,柔荑迷恋的搭上他肩背。她求他吻她,他立刻封住她的小口。她把病入膏肓的爱寄予唇舌与他纠缠,两人火热的舌纠缠在一块,几乎分不开。
他让她诱得全然无法自拔,脑子里想的只有她曼妙的娇躯,但仅存的一丝理智让他困难的放开她,爱不起她又怎能如此辜负她的真爱?这岂不逼得她更痛苦?
昭阳迎视他的眼光,眸中闪着某种动人的灼烈,她大胆的松开颈后的细绳,亵衣迅速的褪下,她执起他的人手,复上她饱满的雪峰。
此刻,谁也不愿明说,只将深邃的惆怅埋人心底,将不能开启的无尽浓情蜜意,一次一次的传达给对方。
他狂烈索求只有她能给的满足,她交付只能由他安抚的空虚,这难溢于言词的情爱,在两个躯体的契合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天灰蒙蒙的伴着雾气,敕烈自睡梦中苏醒过来,是怕张开眼无法承担?他全然清醒的闭着眼,一身赤luo的拥着昨夜一次又一次被他拥有的昭阳。他不禁对这脱序的行径忐忑不安。
许久后,在晨鸟的吱吱催唤下,他才轻柔的将她枕着的手抽开起身,蓝眸映着那禁不起他狂烈索求而疲累的熟睡容颜,愧歉、难过掺杂的心绪,不禁让他眼眶泛起水雾。
他不舍的、温柔的为她盖上被子,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他现在唯一给得起的吻,带着不知是不舍还是害怕的心情,在天未大亮前悄悄离开书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