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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日子在朦胧金黄的秋收光采中缓缓轻移。
萝芙发挥惊人的专心和效率,全力投入秋季的新舞展筹备工作中。她希望完全满足克伦的期待和要求。
克伦的活力具有狂野的传染性,整个舞团所有人员马上受到波及,全部使尽精力拚命似地干活,每天忙到筋疲力竭为止,大伙都-心一意想让这次演出达到尽善尽美的境界。
白天,克伦是个精力旺盛、冷静自制的中心柱石,他是舞团的灵魂人物,他公平地对待每个人,不时给予客观的判断和指示,他以相等的关心滋润每个人,培育锻练、刺激鼓励,偶尔严厉训斥,使大伙的斗志保持在最佳状态。
然而,萝芙对舞团的排演情形却不大清楚,因为她的舞台设计工程已经告-段落,尔凯又再度借用她,这回似乎决心要她全力设计另-出影集。她其实挺欢迎这样的安排,忙碌的工作占据了她的白天时间,帮她度过了每天八小时,至少她能暂时忘却她的私人情感世界。
她也晓得,只有到了夜晚,她才能绽放真正的生命力,感觉自己活在爱的世界里。
因为,唯有在夜晚,克伦才会走向她,眼里闪耀着热情,投向她的怀抱。他挟着狂野的魔力和她激情缠绵,汲取她所有的浓情蜜意,那只属于他,只为他积聚的款款深情。同时,他也会狂喜沉醉地向她投降,献给她无尽的爱意和柔情,让她享受着一连串最浪漫最浓酽的良宵。
尽管窗外的夜一片漆黑,然而他们缱绻相拥,灿烂有如白昼,彼此挡不住的热情像舞台上几万瓦的光芒,爆发出不可思议白热威力。
九月即将落幕之前的一天,距离首演之夜剩不到多少时间之际,她抽空去观赏舞者的最后排练,同时检查舞台背景的效果。
克伦趁排练中休息的空档,拉着她走进后台。
他在漆黑的角落拥抱她,按着她在墙上。开始狂吻她。他的指尖滑进她的薄毛衣卫,轻触着她的每寸肌肤。
她感觉到他指尖传来如电击般的热力,他的每一个抚触,都强烈地表达了他汹涌的热情。
“你调整了我要你修改的那片布景了吗?”
“你也知道这不是我真正想要谈的事。”
他嘶哑地低语。一阵模糊的谈话声从他们附近的帘幕渗透过来,他拚命压低声音,趁她还无法回答之前,继续对她轻声细语。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萝芙,再这样白天假装不注意你,只能在夜里偷偷爱你,我快变成精神分裂的双面人了。搬过来好吗?搬进来往一两个星期。我今晚就叫部车过去载你的东西。搬过来陪我,萝芙,让我们一次彻底解决对彼此的渴望。”
萝芙立即伸出手捂住嘴唇,想要保护自己再遭受他掠夺的狂吻,她撇开脸,想要躲避他热情的凝视。一想起她能够白天和夜晚都属于他,时时刻刻陪伴着他,她体内就涌起-股难以言喻的狂喜,激荡着她,淹没了她。
但,纵使她心醉神迷,她很明白这是永远不可能的事。然而,她还来不及恢复镇定,整理思绪,选好用词来告诉他这个答案。前台已经传来召唤他的声音。
“我得走了。等排练完我再去找你,爱人。”
他匆匆在她前额印上一吻,然后就离开了她。他的手杖声音逐渐远去,他又要开始操纵他那群钟摆般的玩偶,开始旋紧他们的每根神经和筋骨,开始恢复他一贯的冷静自制。
而他烙印的吻痕仍在她全身燃烧,发热。
她走出剧院,回到工作室,开始收拾她的东西。
尔凯正在忙着他最近的一件设计案,他拿着大刷子正在漆-‘片大型背景幕,笔触潇洒而利落,他没有抬头看她。
“你不介意我早点离开吧?尔凯?”她收完了所有的东西后向他喊道,整张制图桌上空无一物。
他匆匆瞥了她一眼,注意力仍集中在他的工作上。
“好啊。回家躺下来休息一下,嗯?”
她满怀歉疚地走出工作室,很难过必须欺骗尔凯,然后,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家。
***
佩笛和淑琴晚上要出去吃饭,然后直接去参加一个聚会。她们准备出门之前,淑琴仍然站在萝芙房门口,关心地望着她。
“我觉得我已经变成唠叨个不停的老太婆了。可是我还是得再向你问一遍。如果你希望,我可以留下来陪你,”她恳切地建议“我根本不在乎去不去参加那个聚会,反正都是些熟得快烂的人了。”
“我自己一个人很好,淑琴。我只是想早点睡,不需要破坏你的兴趣。”
她们俩都已经知道萝芙怀孕的事了。
“是为了他?对不对?”淑琴突然想起宋似的“又是他!你还是没告诉他孩子的事?对不对?”
“告诉他又有什么用。他最不想要的就是被人束缚拴住,更不要永久的固定关系。他对未来的计划顶多只到他明晚的首演而已。”她轻轻颤抖“如果你有兴趣知道的话,不妨告诉你,他下午要我搬过去陪他住一两个星期’。”
“然后呢?”
“这正是我为什么提早回家的原因。一想起我得鼓起多大的力量才能拒绝他,我就受不了,我简直快要崩溃了。我实在是太累了,不得不采取最懦弱的策略,尽可能逃避他。”
“你总有一天必须要面对他的。”
“不需要,他的时间已经完全被剧团演出的大小琐事占得满满的,这样一来正好给我二十四小时的缓冲时间,等到他再有空找我的时候,我已经回老家了。我刚刚才打电话通知我父母,”她抬起头来望着好友“我走了以后,你不会让他知道我去哪里吧?”
淑琴闪给她一个恶作剧的表情“我只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恐怕他不准别人拒绝他。”
“他必须接受事实,难道不是吗?我受不了用这种方式和他生活在一起。明知道所有的快乐都只是在为最后的痛苦铺路罢了,再怎么样都注定要分手。”
淑琴最后终于依依不舍地和佩笛出门了。萝芙漠然疏离的态度,阻止了好友任何的劝说。
大约七点钟的时候,萝芙已经收拾好明天要带回家的行李,然后她享受了一顿舒服的热水澡,决定早点上床睡觉,养精蓄锐,好应付明天一大早就开始的长途旅行。
她正要爬进被窝的时候,电话铃就响了。她的神经立刻紧绷地回应,第六感警告她那止是克伦打来的。
她走回客厅,坐在电话机旁边,全身僵硬地盯着它,彷佛电话那端的人能听见她的-举一动,最后,电话铃声终于停止了。
十分钟后电活铃又响了。过了一十五分钟又是一通。
她慌张地从床上爬下来,抓了一大堆垫子埋住电话机,再把房门紧紧锁上,挡住那急迫的铃声。然后她拿了一团棉花塞住耳朵以防万一,接着赶紧再爬回床上,盖紧被子设法睡觉。
随后,-阵震耳欲聋的敲门声吵醒了她。看来棉花-点用也没有,她焦躁地扯下棉花,公寓大门外的敲门声立刻吓得她弹起来。那轰隆的声音几乎可以把房子震垮。她伸手拿闹钟过来一看,还不到六点钟,
屋里每个人都出去了,当然现在也还没回来。没有人应门。萝芙紧张地缩在被窝里,怀疑自己是否还在勇气爬到窗前偷窥一眼,她当然猜到门外是谁了,只是想确定一下。
她听见计程车引擎空转的声音,似乎不停地在向她催促。最后,她终于听见它开走,逐渐消失在马路尽头。
她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她晓得自己必须这么做,只不过她对克伦的固执坚持也大感震惊。她在胡思乱想中勉强地入睡,鼓励自己多想想肚里的孩子,鼓励自己坚强下去。
老爸已经答应下个周末再过来公寓载她剩下的东西回家。
她晓得迟早爸妈总会温和地询问她和克伦之间的事。不过,两害相权取其轻。最起码,老家远离台北市,是最佳的避难所,她不会再碰见克伦,不必再直接和他面对面抗拒。
淑琴眯着睡眼,硬是把自己从床上拉起来,好跟萝芙道别。
“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淑琴紧紧抱住地“——不伦什么事,你知道我们都在这里,永远支持你。”淑琴陪着她走向大门“好好保重。”萝芙打开门,跟淑琴挥手道别,她转身走下台阶,突然间被人行道旁一部计程车吓得冻在台阶上。那部车似平已经停在那里好久了,此刻正缓缓驶近她面前,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爬出车外,蹒跚地走向她。
“要出远门吗?萝芙?”
他粗嗄的声音响在清晨的冷空气中,震得她悸动不已。他爬上台阶,伸手要抓下她手中的提包。
“别再管我!”
萝芙激恼地大喊一声,赶紧转身跑上台阶。她推开门边睁大了眼的淑琴,挤进公寓躲避,接着用力关上门。
然而克伦居然已经神速地追上她,并使出全身力量推在门上,立刻撞开了大门。
“你昨天晚上-直在这里?对不对?这证明了一切。”
克伦的表情凶猛得几乎想杀人。趁他冲进大门之际,萝芙低头一钻,从他身边溜出门缝,急着想跑回马路上,如果可能的话,她或许还来得及拦住克伦刚刚坐来的那辆计程车。’
然而,接着意外发生了。
她踉踉跄跄地冲下门口的台阶,眼看就要踏完最后几级时,突然失去平衡,一时不稳脚步腾空,向前跌落,摔倒在面前的人行道上,甩落身后的小提包,和一声惊惧的尖叫声。
她肚子里立刻掀起一团大骚动。她眼前的世界都在天旋地转,头晕目眩、腹部绞痛之间,她好像感觉到有人接近她,她在朦胧中似乎瞥见淑琴满脸惨白,大声朝门口的克伦呐喊出一连串的话语,但是她听不清楚是什么。紧接着她就感觉克伦赶到了她身边,感觉他温暖的手臂紧紧抱住她,然后她好像听见计程车司机也跑出车外,接着她感觉自己被抬起来,抬进了公寓大门。
她全身都激起一股难以忍受的刺痛,像有把利刃在割开她的五脏六腑,尤其是她的肚子,更是剧痛得像要裂开。
模糊间她似乎听见克伦以前所说过的话在脑中滔现一失足成千古恨——似乎冥冥之中验证了她此刻的恐惧。她只希望这个小差错不致造成终生遗憾,她只希望保全这个孩子。保住他。
然后,她逐渐感觉到一群关切的脸环绕着她,注视着她。紧接着是一段长长的空白,她陷入完全的白茫茫世界。
***
等她醒过来,睁开眼睛,发觉自己真的是置身一片门茫茫的世界里。
她正躺在雪白的床上,克伦正坐在床边的木椅里,他深邃的黑眼睛疲惫不堪、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
当他看见她醒过来时,立刻伸手握住她。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温柔地来回搓揉她的手,送上一波波温暖的热力,紧抓着她,彷佛感觉她随时会再从他身边溜走。
“我很好,”萝芙说着,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然后记忆-波波袭上来,她想起了昏迷前的一切。当她迅速瞥了他-眼,了解他已经完全知情了。她羞红了脸。
“嗯。你们俩都很好,安然无恙了。”
他的声音平淡单调,就像他的眼神,彷佛连最后一丝精力都消耗殆尽了。
“你现在不是应该在监督技术排练吗?”她尽量轻讼地问他,不想涉入任何话题。
“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知道?”他规律的按摩力量突然缓下来,但仍握着她的手不放。
她想别开脸,她想翻过身,只要能避开他那双黑眸炽热的日光,但他不肯。他倾身向前,温柔地用另一手掬起她的脸,要她承受他的凝视。
“为什么?萝芙?你以为我会对你说什么?”
“我不晓得要怎么告诉你,”她的声音好细,仍旧试图撇开眼神,不敢正视他“你不想要任何永久的固定的关系。如果我告诉你这件事就好像我拿把枪抵住你的头,逼迫你做不愿意做的事。”
“你这小呆瓜!”
他松开她,然后坐回椅中,望着对面的墙,彷佛那面白墙上写了某些讯息。
“没关系的,”她紧拉着说“我不想结婚或什么的,我已经完全计划好了。我还可以继续工作几个月。等生产过后我可以马上回来工作没问题。我想我应该还可以接到一些额外的设计案,我可以接回来家里做的那种。”
“那么我呢?我怎么办?”
“你什么怎么办?”
她匆匆瞥了他——眼,但是他脸上毫无表情,她不知道他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再度握起她的手,仔细地端详它,温柔地摩擦,彷佛以前从没看过它似的。
“难道我不该得到被枪抵住头的机会吗?如果我竟然在这种状况卜撇开你不管?或者,你以为你是靠自己-个人怀孕的?”他扬起嘴角“你该知道.男人对此也有权利和责任。”
“我不需要-个丈夫!”她立刻回答。
“那我们的孩子呢?难道他不需要一个父亲吗?”
“我认为这点没有多大的关系。有何不可呢?现在有不少女人都独力扶养她们的孩子。”
“我的孩子绝对不行!?”
她从床上坐起来,挺得僵直“我猜你现在又要开始支配一切了,是不是?你不用麻烦了!我了解你痛恨被束缚。只要你一开始失去当爸爸的新鲜感,你就会产生厌恶感,最后连这种拥有感都会变得索然无味。你还不如趁早认清事实吧!”她避开他注视的眼神。“你不介意我接铃吧?我想问他们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回家。”
“你打算到那里去?”
“这不关你的事。”
“我只是想帮你叫部车,如此而已。”
她缩了一下,惊讶他这么轻易就接受了她的决定。“没关系,”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我想医院里的护士就可以为我效劳,不需要麻烦你。”
他发出一声低沉模糊的哼声,接着站起来,仍旧自行为她按厂铃。一个护士随即探头进来,告诉他们大概叮以在午餐后出院。
萝芙-语不发,默默斜瞥着门边的克伦。
“我会帮你叫部计程车。”他生硬冷淡地告诉她“如果你没什么问题的话,我要你下午到剧院来。今晚是首演之夜,如果你忘记了的活,我不妨提醒-下你。
萝芙愤愤不平地暗自埋怨。吃过早餐,她便准备离开医院,当她走向护理站,请里头一位护士帮她叫车时却换来对方满脸吃惊的模样。
“外头已经有人开车来接你了啊,葛小姐。”
萝芙忧虑而疑惑地走过医院前厅。医院只有一个出口,所以她一定得从这儿走出去。但这并不表示她就非得屈从克伦的意思。医院大门前总有无数的计程车,来来去去接送病人或访客,她大可以坐上其中的一部,爱上哪儿就上哪儿。
不过在外头等她的却是尔凯。
他当然一眼就认出她啦,老远就迎上来,亲切地问候他。
“你气色很好,感觉怎么样?没什么问题吧?”
“百分之百没问题!”
她无力地告诉他。他没有问起她昨天故意提早下班的事,或许他还不知道她想离开台北的事吧。他一如往昔,温柔和善地领着她走向他的跑车。
他们很快就抵达了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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