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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照在萧明钰白皙俊秀的眉目上,将他犹如墨画的眉睫染得微微泛金。他似有几分羞赧,眼睫微微垂落下来,遮住了眼中的神色,只有声音仍旧是轻而缓的,像是午日里怕惊到花蕊中那一点朝露的暖风,柔和温软,“好不好?”
郑娥怔了怔,花瓣似的唇微微一扬,忍不住便笑起来,脆生生的点头应道:“好啊……”郑娥手里还抓着那朵白蔷薇,歪了歪头,黑眸明亮,仿佛正打量着萧明钰那与而往日里不大相同的神色,然后便娇娇的撒娇道,“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那个阿史那思归送的花啦。不过,四哥哥送的,我一定喜欢。”
郑娥一面说着话,一面伸出自己白皙的手臂轻轻的搂住了萧明钰的脖颈,把下颚抵在他的肩窝处,她的脸正好就朝着正站在萧明钰身后的二公主,暗暗的和二公主眨了眨眼睛——她天生就对许多人的情绪敏感的很,所以应对起来也熟练得很,就仿佛是天生知道该如何讨人喜欢。
二公主原还有几分气恼,见着郑娥这般熟练至极的哄人模样却又有些忍俊不禁,最后只得用手捂住嘴巴,把笑给憋了回去。
萧明钰却是不觉,他从肩部都全身都不由得有些僵住了,面颊烧得厉害,一时都不好抬头去看。
他们就这么一路走了回去,刚刚到了殿外的时候却见着有人从殿内跑出来,朝着他们这边来。
郑娥转头一看,不由挣了挣,直接了当的从萧明钰的怀里跑了出来,迎上去,笑着叫人道:“小月亮,你来了!”
“都说了要叫我逐月的!”萧逐月嘟嘟嘴,双颊生晕,明眸一转便又上前来和萧明钰还有二公主见礼。
二公主也惊喜的很,连忙上前拉住萧逐月的手,问东问西,忙不迭的点头道:“我还以为你要过几日才来呢!”说着又笑盈盈的提议道,“今晚咱们三个一起睡吧,好些日子都没见了,正好说说话……”
萧逐月倒是认真解释了一句:“太后娘娘这几日身子不大好,祖父便带我提早来了。祖父现下去见太后娘娘了,只是叫我在这儿等着。”
三个年纪相近的小姑娘拉着手一起叽叽喳喳的说着话,欢快活泼的就像是枝头的小鸟,萧明钰则是落后几步,抬了抬眼睛去看跟在萧逐月身后,那个穿着藏蓝色绣云纹高腰襦裙的年轻姑娘,眸光微微带了点沉色。
那年轻姑娘便是当初同萧逐月一起从人贩子那里一同救出来的夏芜娘,她已有十多岁,生得细眉细眼,面上带了几分淡淡的书卷气,温温一笑便令人如沐春风。她年纪大些,比起郑娥这些小姑娘来,明显已有了几分少女模样:身量颇高,胸脯处鼓鼓的,纤腰却盈盈不堪一握,穿一身显白的藏蓝色襦裙,尤其显得妙曼清丽。
夏芜娘似是察觉到了萧明钰那暗带了打量的目光,微微垂下头,躲开他的目光,端庄有礼,仿佛还有些羞涩的模样。
纵然对方如今一副温柔静默、人畜无害的形容,萧明钰却隐约觉得不大对——他还记得五年前上元节那一晚,夏芜娘含泪望过来时,那幼兽一般隐约透出阴沉的目光。
他那时候便觉得这小姑娘恐怕不简单,只是顾着些事没说出来,又多少有些自持身份,以为似夏芜娘的身份,不像是能惹出大事的那些个人。只是没想到,夏芜娘竟是真的有几分特别的手段,讨了齐王府里头那些人的喜欢,叫她留在萧逐月身边伺候,时不时的便随着萧逐月出入宫廷。到底是齐王府的人,虽说名义上是萧逐月贴身伺候的丫头,可萧逐月却是拿她当半个姐姐一般的信赖,齐王府的世子和世子夫人也颇为看重她,萧明钰若没个能说得出口的理由也不好直接打齐王府的脸,代人处置她。
萧明钰心里思量着,不一会儿便收回了目光,重又落在郑娥身上。
郑娥几人正商量着晚上三人同卧,一起夜话的事情,而另一头的阿史那思归则是得偿所愿,终于在漫长的等待后,得到了皇帝的召见。
阿史那思归特意理了理衣冠,这才随着要传话的老内侍一同入了翠微殿。
翠微殿自是及不上宫里的富丽堂皇但到底是天子所居,无论是白云铜的三脚香炉里升腾出的龙涎香、铺在地上绣着九龙腾云的厚毯、薄如蝉衣的重重帘幔、与季节截然不符的珍奇盆栽亦或者挂在墙上的各色书画等等,皆是价值连城的珍宝,无声无息的提醒着来人这里的主人乃是坐拥天下、富有四海的天子。
左右的宫人内侍皆是屏息敛容,恭敬非常。一重重的帘幔被掀起,挂在如意金挂钩上,阿史那思归则是踩着那厚厚的毯子一路往里,只觉得鼻端的龙涎香越发浓重。他垂着头,看似恭敬如常,但是还是时不时的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左右,漫不经心的想着:中原人就是会享受,怪不得……怪不得荣成公主一辈子都不甘心将自己埋在草原的黄土上,至死都在回忆着当初在熙宫里的种种早已褪了颜色的旧事。
阿史那思归随着那引人的老内室到了一间小书房,见着紫檀书桌边上那一点明黄色的袍裾,他连忙上前见礼:“臣阿史那思归,见过大周皇帝陛下。”
皇帝笑了笑,笑意并不入眼底。他挥手让左右下去,没有上前扶人起来,只是淡淡道:“起来说话吧。”
阿史那思归站起身来,轻轻的道:“谢陛下。”
皇帝扬了扬长眉,打量着阿史那思归那张年轻英挺的面庞,眸光如刀,语声却不透喜怒:“你和大公主的事,朕知道了。”他顿了顿,不明意味的淡淡赞了一句,“倒是好本事。”
阿史那思归躬身行礼,很是认真的道:“此回赛马乃是公主殿下胜了,有本事的应是公主殿下,确确是虎父无犬女。”
被人暗暗恭维了一句,皇帝面上神色也缓了缓,随即他便微微摇了摇头,笑叹道:“朕的女儿,朕自己知道……她那性子,在大周还好,倘去了外头还不知要吃多少亏。”说着,他又瞥了瞥阿史那思归,徐徐道,“你兄长的意思,朕亦明白,只是朕的几个公主恐怕都不能担得起两国和亲重任,宗室之内亦无合适的姑娘。”
阿史那思归那位已坐了北狄王位的兄长确是有和亲之意——这位北狄汗王如今三十多岁,娶的乃是大部落族长的女儿,还有几个宠爱的女奴,只是他的妻子运气不好,前两年难产死了。好些部落都争先献女,可这位北狄汗王不知怎的却想起当初荣城公主之事,忽而起了心思,想要从大周娶个公主回来。只是这事有些难办,尤其还要惹得底下那些怨恨周人的部落生怨,所以北狄汗王也不过是背地里和弟弟嘱咐了一声,叫他先替自己探一探大周皇帝的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