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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之后,楚昀阡本打算抽空陪玉珑逛扬州,不料临时又生了事。
楚家在福建泉州的商号里有一桩大买卖出了些岔子,需要他亲自赶过去处理。
他离开去福建后,楚夫人怕玉珑受了冷落不开心,便让人为她裁制新衣裳,又因为时节越来越冷,怕小丫头夜里冻着,又差人赶做一床新的被褥,为了早些完工,她还将一个绣匠接进楚府。
不过那本是楚家的一门远房亲戚。
那一家爹娘早逝,只留下兄妹两人,哥哥叫吴轩,平日里全靠和楚家做些小买卖为生,妹妹叫吴婉儿,人如其名,不仅温婉甜美,绣艺更出众。她绣的东西针线细密、繁复华美,楚夫人看到了也常要啧啧称赞,这一次为了玉珑,又顾念在本是亲戚,便用几倍的工钱将婉儿接进楚府里赶工。
婉儿一住进楚府里,玉珑听说她绣出的花鸟鱼兽都像活的一样,好奇的性子又起了。
她和四个毒丫头巴巴地跑去人家住的小院,不到半日工夫,大家便混熟了。
玉珑趴在桌前看婉儿一针一针细细地绣,忽然叹了口气“唉,婉儿姊姊生得模样好看,绣工又好,要是嫁去我们沈家当我的嫂子就好了,可惜我的两个哥哥都有了自己喜欢的人。”
“是呀,唉!”断肠草跟在小姐后面也学着叹口气。
砒霜的小嘴里总是嚼着东西,含糊不清地说:“那也没什么可惜,小姐还忘了一个人,楚楚少爷呀,呃!”她好不容易才把整块酥糖咽下。
鹤顶红忽然灵光一闪,惊喜道:“对呀!我们干么不撮合婉儿和楚少爷呢?”
玉珑听到后却猛然直起身,粉颊上浮起两朵隐隐的红云,神情古怪。
她想起了几日前那一晚,为了那尊和阗玉雕,那个坏家伙对她
但四个毒丫头没留意她们家小姐一反常态的神情,自顾自兴致勃勃地开始商量。
孔雀胆凑到婉儿跟前,笑嘻嘻地问:“婉儿姊姊,你管楚少爷叫‘表哥’吧?那楚家的两位少爷,你喜欢哪一个?”
“哎呀!”针尖刺破了手指,惹来一声轻呼,婉儿吸吮指尖的血滴,脸上陡然漾起红晕。
“啧啧啧——脸红啦!”孔雀胆摆出一副老**的模样“这里面一定有文章。”
“不用猜啦!”鹤顶红豪迈地一挥手“三少爷还嫩了点儿,婉儿柹姊若喜欢,那准是二少爷!”
她的话让婉儿的脸更红了,眉眼之间一片羞怯之意。
“二表哥出门去了,小孔雀你们下要胡说!”
“你的脸都红成这样了,我哪有胡说?!”孔雀胆故意和她辩驳。
婉儿为了转移话题,随口说:“对了,夫人让我为三小姐绣一床被面,过四、五日便能绣好,不过三小姐既然不想留在表哥家里,怎么不去和夫人说,请她派人送三小姐回家呢?”
“唉!别提了。”鹤顶红一听便苦着一张小脸“二少爷是我家小姐的未婚夫呀!”
“二表哥是三小姐的未婚夫?!”婉儿脸上的红晕霎时退尽,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未婚夫?那方才这些小丫头怎么还笑说想撮合她和
“对呀。”砒霜点点头“不然小姐干么要过来扬州住一个月?我家夫人说了,要是这一个月里小姐和楚二少爷相处得好,便会让他们成婚,唉,不过小姐和我们都不乐意这样的安排。”
“怎么,三小姐难道不喜欢表哥?”婉儿看向玉珑,眼神有些复杂。
玉珑的心思犹陷在那一晚的旖旎中,听到问话忙嘟起俏甜的嘴角,逞强地脱口而出“那个坏蛋老是欺负我,我干么要喜欢他?”
“就是嘛!”四个毒丫头愤愤不平地帮腔“二少爷总爱欺负我们家小姐。”
为人还狡诈多端,害她们屡战屡败,呼呼,想来就可恨!
“那、那这桩婚约”婉儿听她们说出“欺负”微蹙起眉头,心有所虑,原本沉静温婉的脸色竟变得有一丝苍白。
砒霜又咽下一颗松子糖“婚约是我家夫人和二少爷定下来的。”
婉儿几乎要脱口说出“我不相信”三个字。
“听说二表哥不是没有主见的人,那这桩婚约,他”她蓦而咬了咬唇,垂下眼“他要是不喜欢三小姐,是绝对不可能答应这桩婚约的,他既然答应了,那一定是对三小姐”
她幽幽的再也说不下去。
几个看似伶俐的笨拙小丫头终于发现了她的古怪。
“婉儿姊姊,你怎么啦?”断肠草紧瞅着她,傻傻地间:“怎么看上去很伤心的样子?”
婉儿忙抬起眼,重新挤出笑容“我、我只是想到三小姐不喜欢表哥,替表哥感到难过。”
“哼,干么要替他难过?”玉珑不以为意,硬着头皮逞强到底。
婉儿却放下针线,直直地看向她“三小姐,你真的不喜欢表哥吗?他——”
玉珑最怕别人追问她和那个坏家伙之间的事,当下吓得站起来,故意装傻。
“我肚子饿了,我要去找阮妈,让她给我做香喷喷的奶羹。”说完就一溜烟跑出了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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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后的傍晚,楚昀阡从福建赶回来了,婉儿的那一床被面却还没绣好。
吴家跟楚家的亲戚关系隔了好几代,中间枝权散乱,其实早已跟路人一般疏远,婉儿虽然管楚昀阡叫“表哥”但她眼下借住在楚府,也不过是一个绣匠的身分。
楚昀阡回来向双亲请过安后,便直奔桂苑,根本也没有人向他提及过婉儿的存在。
谁也没有想到,当他留在桂苑的时候,墙外却有一个偷偷摸摸的人影,痴望着桂苑的灯光咬唇。
婉儿回到自己暂居的小院时,脸上似有泪痕,可是并没有人关心。
她关了门,点亮灯,又开始埋首绣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夜露滴醒了她,她才抬起眼,捶捶酸痛的后背。
一床被面终于绣完了。
她将那幅月白底七彩线的“鱼戏莲花”铺在灯下,细细地看了又看,越看,脸上的神情便越多一分怨毒,一双手抓着造价昂贵的丝缎止不住地颤抖。她不甘心,不甘心命运如此的厚此薄彼!
她忽然扔下丝缎,拿起一面雕花铜镜,挨近灯光细细地看。
镜中的那张脸一样眉目如画,一样如春花般甜美,可是为什么,沈家的那位三小姐整日游手好闲却什么都能拥有,而她日日劳作、磨到双手都有了老茧也不能换来一个快活的人生?
怨毒的目光又转向铺在桌上的丝缎被面。这是她辛苦几昼夜才绣完的,过不了多久,却要盖在那位三小姐的身上而且,最让她不能容忍的是,她居然还是二表哥的未婚妻!
二表哥一回来不顾旅途的奔波,反而急着先去桂苑哄她。
他日,在她辛苦绣成的被面下,他说下定还会跟那位三小姐她脸色阴郁,紧咬着下唇,一幻想到那种画面,便再也遏制不了内心的妒火,拿起剪刀疯狂地把丝缎剪碎成一条条。
剪完后,她心中的护火才平息了下去。
等第二天午后,玉珑拉着楚昀阡来看婉儿的精美绣作时,只见到一堆灰。
婉儿哭得梨花带泪,伤心欲绝“真对不起,三小姐,昨晚我好不容易才将被面绣完,后来因为太累便进房去睡,可是没想到,丝缎铺在桌上却被蜡烛烧了,等我察觉冲出房,已经都烧完了。”
玉珑瞪大眼看了看那堆灰,转头失望地说:“呀,太可惜了,婉儿姊姊绣的那幅‘鱼戏莲花’是我见过最细致精美的,我本来还想让你来开开眼界呢。”
楚昀阡站在她身后,对小丫头笑笑“烧了就算了,没什么可惜。”
玉珑不满地朝他嘟嘴儿“那可是婉儿姊姊绣给我的,她辛苦的绣了那么多天——”
他打断她的话,迳自牵起柔荑“我在泉州也给你带了一些东西回来,还有一双难得的蜀绣鸳鸯枕,过会儿就让人给你送去,你若喜欢就留下,至于这床被面,再绣就是了。”
“可是就这么烧了真的很可惜呀!”她一跺脚,抗拒他不在乎的态度。
“三小姐,真的对不起。”婉儿还在哭泣。
玉珑忙甩开未婚夫婿的手,跑去她身边“婉儿姊姊,你别哭了,我可没有怪你的意思。”小丫头撇撇嘴儿“我只是为你可惜嘛,你明明辛苦绣了那么久。”
婉儿抬起眼,目光越过玉珑,幽幽地看了一眼门边那道俊逸的人影,唤了声“二表哥。”
楚昀阡只淡淡一笑“婉儿,听玉珑的劝,别哭了。”
“可是我——”一看到他的笑容,婉儿两只眼眸里便流露出难以掩藏的痴迷来。
楚昀阡的目光远比玉珑和四个毒丫头敏锐,当下就领悟到了一些什么,遂微皱眉头,不耐地抬手拦下她的话。
“不过就是烧了块缎子,在我们楚家不是什么大事。”他的目光一转回到玉珑身上,便又变得柔和“玉珑,我们回去吧,我陪你回到桂苑,还要去铺子里一趟。”
他说完便拉着玉珑走了,头也不回。
留下婉儿一个人,怔怔地望着他们的背影,眼里又浮起怨毒。
到了该掌灯的时刻,玉珑和四个毒丫头忽然又带着一大堆果品和小玩意儿来找她玩,婉儿朝她们笑笑,装作随意地问了句“二表哥回来了吗?”
鹤顶红满不在乎地摇摇头“还没呢!二少爷托阿丁回来传话,说铺子里有事。”
“哦,是吗?”她淡淡地应了一声,在灯光不想心事。
沉默了半晌,她忽然像想起一件事,急急地说:“我有事也要出府一趟。”
玉珑俏丽的小脸上顿时露出失望的神情。她们特意带了果品和小玩意儿想哄她开心呢。
婉儿温和地笑笑“天已黑了,你们还是回桂苑玩吧,我赶着出去,就不陪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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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昀阡此时正在自家的钱庄里盘帐。
大掌柜和二掌柜在少东家面前齐齐坐等时,阿丁忽然跑进来,附在他耳旁说:“二少爷,有位叫吴婉儿的姑娘来钱庄里找你。”
“婉儿?”他想起她之前那痴迷的目光,不由得皱眉。
阿丁却又补充“她坐的是家里的马车,而且她说沈小姐也来了。”
“玉珑?”一提到未来的小娇妻,楚昀阡的神情截然不同,立时站起身“她人呢?”
阿丁一脸笑嘻嘻“沈小姐在马车里呢,她大概是突然想见二少爷,又不好意思进来。”
他正瞎猜呢,婉儿已走进了帐房里“二表哥。”
这次她见到楚昀阡并没有失态。
“玉珑在外面的马车上?”他却只关心这个。
婉儿垂下眼,强忍心中油然而生的妒火,温婉地点点头“三小姐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急着和表哥商量,便缠着我陪她到钱庄来,可是我也不知为什么,到了钱庄她又不愿下马车。”
想到玉珑的脾气他不由得笑了。这倒像那小丫头的行事风格。
明明对他已有可是在人前,却又死咬着不肯松口承认。
婉儿又道:“马车就停在钱庄后巷口,二表哥,我还要赶工补绣,先回府上了。”她说完便急急地退了出去。
阿丁拍拍后脑勺“我果然聪明啊,一猜就猜中了沈小姐的心思。”
楚昀阡笑看他一眼,并未说话,只是好兴致地缓缓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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