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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
两世为人,李睦惯来性子急,又被当成男人养,最不耐烦这种磨磨唧唧的人。愿赌服输,拿得起放得下,赢要有赢的架势,降就要有降的觉悟。饶是关羽之傲,降汉不降曹还要奉曹操之令为其出战,这颜连怎就连这点觉悟都没有!
乱世之中,既然当初有胆敢在这兵家必争之地为官,就该有时时被人兵临城下的准备。要么打,要么降,哪怕以死殉城,按这个时代的标准,也要赞他一句刚烈。可他打又不能打,降又降得如此……不甘不愿,又算什么?
难不成,还真当周瑜是风度翩翩仁人君子,舍不得杀人破城么?
“既是败军之人,为何没有败军之礼?”李睦眉峰一抬,将挂于肘间的外袍抖开来,干脆也不去想什么礼节该行第几步了,声音朗朗,纵然没有刻意抬高,也清清楚楚地传到后面几个官员耳中,“颜使君若还是如此站着,权这件外袍无处可披,可要下不来台了。”
她身后,周瑜眉峰若刀,扬手向身后一挥。
身后位于正中的骑兵营列队驰出,马蹄烈烈如惊雷,携着一往而不可挡的气势直奔向城门,呈两翼并排的前队长矛手则轰然往中间一合,长矛如林,杀气冲天。
弓箭在雨中无法使用,但他们距离城门不到两百步,以骑兵之迅捷,如此短的距离几乎是眨眼就到。战马急嘶,刀枪若寒,在李睦身侧顿步徘徊。哪怕那数十名官员手里带着强弩钢刀,在这骑兵的威压下,也来不及用之分毫。而李睦只要往后退一步,数百骑兵就能立刻疾扑上去,将这些官员踏得筋骨断折。
颜连似乎没想到她的态度如此强硬,一时有些无措。
“使君?颜使君……”身后的一名官员低着头上前两步,轻轻扯了扯他衣襟的下摆,向李睦长长一揖,躬身到底。紧接着其他几名官员也纷纷走上来,长揖到底。
雨势渐大,一道道的雨线急速在空中划过,织就一张细密的雨网,铺天盖地,将一切都笼罩在下。
颜连闭了闭眼,长叹一声。
在他看来,孙权固然年轻,可就方才反应而言,其临危之断,只怕不下其兄孙策。迎他进城的决定一下,在场的所有人便再没了后悔的余地,否则下邳的陈氏一族,就是最好警示。他没有半点选择的余地,若是他此刻再有分毫异心,怕是城破之后,眼前这个样貌清秀的少年就不会不敢用他一族的性命来挡一挡城门……
“颜连失礼,请权公子入城。”
挺直的腰背终于弯下来,李睦不知道她缚陈氏一族堵城门的“凶名”已然传开,故而使这位皖县令心生惧意。端着一脸周瑜招牌式云淡风轻,成竹在胸般的笑容,略为费力地抬起被肩甲压得已经有点发麻的手臂,将外袍披到颜连背上。
后面,周瑜慢慢呼出一口气,这才一抬手,下令身后早已严神戒备的长矛手再次变阵,后退拱卫中军。跟着低沉的号角声中,又示意八百陷阵营紧随其后,护从李睦进城。
☆、第四十九章
请客吃饭拉人情,自古有之。
李睦才入皖县不过两天,百忙之中还没将县治计簿理清,就收到了城中豪门范氏的邀请。
攻城时飞沙走石,尸山血海,城破之后却还有桩桩件件的事铺天盖地。
李睦原本一心只当个吉祥物的打算早就不知道消散到哪里去了,纵然周瑜军中自有军吏,但除了军务整编,城防兵力,以及刚进城时张罗了一下安民告示之外,移交民属,清算民夫伤亡,民房毁损重建,田地耕作,赋税统计,存粮清查,他竟一概不管。成日在军营里,直接把颜连等原皖县属官一概打发到李睦这里来。
好像她真的是孙权一样!
她也有心甩手不管,可事到临头,颜连带了十几个胥吏抬着一捆捆记录皖县税赋征收及用途的竹简在她面前堆成一座小山,就算她立刻捶胸顿足大叫她不是孙权也没用了。
前些天战时闲来无事,突然间又忙得脚不沾地,若非周瑜前后脚地派人传话要她一定出席此次饮宴,她连那送来的请柬都懒得一看。
城破前后一连下了两天的雨,这两天天气又好起来。除了渡口之外,城中自有蜿蜒的水道,从鳞次栉比的房屋中来回穿梭,傍晚云霞满天,映得白墙灰瓦一片绚烂。
李睦坐了轺车,头一回换了这个时代的深衣长袍,自空旷旷的街道上缓缓驰过。广袖飘飘,腰系宽带,将衣袍底下配套的只是两片布料交叠在一起而充作裤筒的中裤换做她自己动手缝过裆的内外长裤,反正长裾及踝,也没人看出不同来。
等她到时,范宅门外已经停了满满当当的车马,几名仆从正忙着将牛马牵到后院,车架依次停靠,一众人从内里匆匆奔出,不等她轺车停稳,就纷纷作揖。
李睦急忙还礼,目光扫处,见到周瑜也在其中,朝她微微一笑。换了直裾宽袖,纶巾束发,玉树兰芝,翩翩儒雅,一扫披血斩骨时的锋芒毕露,仿佛出游踏青的世家公子。
两日未见,竟仿佛隔了许久。
提了衣摆下车,周瑜走上几步,与她站到一起,给她一一介绍面前诸人。
“权公子,这位是范氏家主,乃西楚旧相之后。此次我们能顺利入城,也是范家主之功。”
他话音未落,当先一名颌下微须,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便连称不敢,向李睦长揖施礼:“老夫范须,字公迟,见过权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