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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家突如其来的劫难很快就让整个弋阳流言四起,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地到处传说渡江而来的吴军已经攻破了北门。
府衙的功曹和掾史们终于在彻底无可倚仗之下一哄而散,而惶惶不安的百姓则只能留在家里,等待着那些意犹未尽的兽性和随之而来的残酷蹂躏。
而身为田家如夫人的汐瑗却并无丝毫的惶恐,她此刻正悠然自得地坐在金铺的二楼雅间里品着香茗,无比惬意地看着街上百姓如狼奔豕突的景象——即便外面乱成一团,依然难以影响她的仪态万方。
“田家去报信的人解决了么?”汐瑗回眸一瞥,轻声问道——她身后站立的自然是老板颜崇。
“小姐放心,如您所料那两个人果然是分头出城......属下安排沿途截杀的人已经传回消息,万无一失。”颜崇恭敬回禀,完全没有平日惫懒怠惰的样子。
“城东大营务必小心,兵符印信至今下落不明......不管是不是在慕清平手里,在段将军大队人马抵达之前,决不能让他有机会节外生枝!”城东大营中多为百战之士,只要有人振臂一呼,不必多久便可以平定弋阳的乱局——而她收到的密报中,段归的先头精锐已于数日前分批乔装成江湖人士入城,她必须要争取最少三天的时间,只要段归大军一到,弋阳便是囊中之物。
“大营附近早已安排人日夜值守,一有异动即刻花炮传信——东门内外也布置了暗哨,一旦姓慕的出现,即刻不惜代价格杀!”城东临江,任何人要进入军营则必须先入城,而颜崇一早就在城门附近安排了眼线——他们可能是贩夫走卒,也可能是渔樵耕读,只不过对于慕清平而言,就是杀人的刀。
“那个叫......哦~丘禾的,有消息了么?”汐瑗潜伏田府经年,其目的本来就是田乾,无奈田同始终滴水不漏,而一次偶然的机会让她知道了密道的存在——密道一旦被修建,那就总会用来给主人逃命,所以当密道被启用的时候,一定就是他身边护卫最薄弱的时候。
她本来绝对没有机会在密道里完成他的任务,因为一个阉人逃命的时候最不可能带上的就是他假凤虚凰的女人。
可惜的是,作为智囊的田同却不仅止于百密一疏——他既没有料到所有的蜡烛里都被早早地下了“妇人心”,一旦烧过一半就会释放出毒烟;更没有料到自幼跟随田乾的丘禾会主动联络上了吴人,成了最危险的一把刀;而最可笑的事是,汐瑗自始至终都没能打探到密道的入口,却通过丘禾轻易地知道了出口的所在。
“之前传来的消息说是已经得手了......这老狗到底是被自己养的狗崽子给咬死了!现在这小狗还在咱们的监视之下,要不要......?”田乾富可敌国,所以他相信手下的逐利之辈绝不会背叛他的财富——可惜他从没有想过,既然忠诚可以被明码标价,那么背叛也就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丘禾显然卖了一个好价钱,而且还附送一个叫田同的替罪羊。
“不必,主上说过,这些宵小之辈充斥朝堂,于我大吴有益无害,我等隔岸观火即可——只是......想不到恶贯满盈的田乾也会为了别人方寸大乱......情之为物,果然是害人不浅......”汐瑗自顾自地说着,既像是说给身边的颜崇,又像是说给自己。
“若不是这老狗一心只想着私仇,全忘了强敌环伺,我们又怎么有机会把他们连根拔起......!”每每提及田乾,颜崇都难掩满腔的怒火。
他与田家颇有嫌隙——多年前,田乾为谋夺金铺,就曾经巧立名目地将颜老板收监迫害,若不是有人暗中相助,恐怕他早已一命呜呼。
也是从那时起,他成了吴国在弋阳城中的暗探,任谁也想不到世代居于此地的颜家人会是通番卖国的内贼——祁玦和祁环自然也是在他的庇护之下才得以隐身于弋阳,同样也是他把密道出口的位置透漏给了前去引开田同的两人。
就在不久前,慕流云派去灭口的杀手恰如其分地让二人逃出生天,就在他们身负重伤走投无路之时,颜崇很适时地出现了,而在他们面前他彻底是个备受田家欺压的手艺人。
在他的帮助下,复仇心切的祁玦和祁环洞悉了田乾指使慕流云买凶,继而杀人灭口的真相——之后的几天里祁玦一直潜伏在田府周围伺机报复,可惜田同的存在让兄弟俩苦无机会。
直到有一天钱牙怒气冲冲地夺门而出,直奔望月楼把自己灌了个烂醉。
那天钱牙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眠花宿柳,可偏偏就是因为这一次的洁身自好断送了他的性命——没人知道那一晚如刀刻骨的寒风是否让他稍稍清醒了些,但他肯定没有注意到自从出了望月楼之后,就一直有个人影尾随在他身后。
祁环的折磨,和众人的轻蔑相比,究竟哪一种让他更痛苦已经成了永远的秘密——奄奄一息之际,他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扔到了后衙最大的那张床上,而本来正在此熟睡的那个人也早就在祁玦秘制的笑忘川里长睡不醒,两人本来打算把现场布置得犹如人们传言中的一样不堪,但是田同的意外出现让祁环萌生了更有趣的想法......
田同离开之后,藏在床下的两人把另一具尸体搬到床上,然后又趁着夜色把钱牙挂到了田府的门口——而倒霉的小六子,不过是因为夜半思春,酩酊大醉后不经意听到了外面的响动而成了无头的冤魂。
“兄弟们,这有家有家银号~!!”
“走走走,发财了~发财了~!!”
“哎~老板娘,别走啊!哥几个!拦着她!”
但出乎汐瑗意料的是,局势突然开始失控,本应抢劫过后就一哄而散的江湖匪类却不知为什么聚集起来让混乱开始波及全城。
在金钱和暴力的刺激下,奔逃的百姓很快变成了全副武装的暴民,当那些平日对天道正义心怀敬畏的小人物们意识到衙门已经形同虚设之后,整座城在最短的时间里陷入了罪恶的狂欢。
首当其冲受到波及的是银号,接着是当铺,然后是妓院,酒楼,客栈,茶肆......当汐瑗和颜崇发现金铺也被团团围住的时候,他们已经没有机会离开了——当抢红了眼杀红了眼的暴徒发现这里不仅仅有黄金白银玛瑙玉石,而且还藏着一个国色天香的娇艳娘子时,那种泯灭人性的眼神让见惯江湖的她也感到了恐惧。
“哎呦,金!铺!”
“走!进去拿金子!”
“哎~哎~哎~这个小娘子~哦呦呦呦!这小模样儿!”
“来来来,陪大爷们乐乐~”
“呦呵,练过?!正好,爷们儿教你点绝活儿~哈哈哈~”
前店被抢掠一空后,意犹未尽的匪徒果然并没有就此离去。
颜崇拼尽全力护着汐瑗躲进了后院,她明显看到了这个男人的背影在遏制不住地颤抖——这个几乎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实人,此刻为了保护她爆发出了生平仅有的勇气。
但匪徒们也看到了颜崇的胆怯,所以很快有了第一个试图冲进后院的人,而他也很快得一命呜呼——汐瑗的身手非但不弱甚至可以说是高强,无论是手中精妙绝伦的黄蜂刺或者口中防不胜防的青蛇信都足以让哪怕佟林那样的高手三思而行。
但是面对一群受到血腥味刺激以致狂性大发的野兽,妙到巅毫的优雅远远不如刚猛霸道的凶悍更有震慑力。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眼看冲击无果的愤怒兽群开始沮丧,沮丧的兽群开始渐渐冷静,的野兽逐渐恢复成人,人终于想起他们是会使用火的——通往后院的门很快被上了锁,然后不断扔进来的火把很快让整个院子开始噼噼啪啪燃烧。
抛弃了火的人再次退化成野兽,它们注视着冲天而起的熊熊火光,开始兴奋地咆哮。
汐瑗可以独自突出重围,但是她身边还有丝毫不会武功的颜崇一家,骚乱开始的时候他们是为了保护她才落得这步田地,她实在无法抛下他们一走了之。
火势越来越大,颜崇两夫妇已经瑟缩着抱成一团,颜琪突然走过来拉住汐瑗的衣角,怯生生地问道:“姐姐,我们要死了么?”
绝望中,一朵红色的花炸响在弋阳上空——玫瑰茎,雏菊叶,海棠瓣,牡丹蕊,其名百花羞。
汐瑗终于还是打响了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动用的信号,这信号当然是发给那些乔装混进弋阳的吴国人——很快,纷乱拥挤的人群中开始有三三两两的身影向金铺的方向集合。
“大人,他们动了。”弋阳有一处人尽皆知的名胜,名为折桂楼——此处本是城里的钟楼,当年名臣许赜未得志之时与至交好友在此饮酒行歌,席间曾豪言他日若能蟾宫折桂,必要重修此楼以这一城美景酬谢上苍,日后果应前言。
此时此刻这楼里是整个弋阳最安静的地方,临风而立的中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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