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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之诡秘又兼具锤棍之刚猛,近身缠斗之时机巧百出,而一旦拉开距离又会如此时一般大开大阖。
狂风怒涛所过之处尽成狼藉,红袖招不得已之下只能腾空而起,可这一举动正中司徒靖下怀——就在他跃起的瞬间,司徒靖借疾步旋转之机暗暗收回左手的乾锥再携雷霆万钧之势脱手而出,直飞向他避无可避之处!
“嘭~”得一声闷响之后,一条人影跌落尘埃,接着司徒靖也跪地喘息起来——这一轮攻势不仅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也撕裂了刚刚凝血的伤口,鲜血再次汩汩地涌出,顺着手臂流淌而下。
片刻之后,对方依旧毫无动静——谨慎的司徒靖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首先看到的,是对方脚上的一双官靴。
一双官靴平平无奇,但不知为何却让他心中生出一丝不安——罗恒本来就是宫中司礼监掌印,穿着官靴本来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然而司徒靖接下来看到的东西却让他如遭雷击,怔怔得呆立当场久久不能动弹。
出现在尸体上的是一张他非常熟悉的脸——蹇衷的脸!
如今已经被他左手的乾锥打碎了天灵!
脑浆混合着血迹涂了他满脸!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蹇衷!蹇衷你醒醒!”
“出来!你在哪!罗恒!出来!”
彻底失去理智的司徒靖状若癫狂,双手的袖里乾坤再如飓风骤起,支离破碎的一地狼藉被狂飙席卷而起,瞬息间便成齑粉。
他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是身负重伤的红袖招,还是唾手可得的功名,转眼就成了惨死的好友和莫测的诡谲。
“声音在这儿!”
“快!支援蹇大人!”
“包围染坊!别走脱了红袖招!”
“蹇大人!你在哪?!”
一阵嘈杂的人声之后是凌乱的脚步和火光,蹇衷的援兵到了。
司徒靖下意识地准备大喊,但是转瞬之间他就惊觉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让他把要喊出来的声音硬憋了回去——眼下他身上是一袭贼人标准的夜行衣,身旁的尸体是追捕红袖招的蹇衷,蹇衷身上的致命伤与他手中的兵器不谋而合!
此时此刻他不得不认清一个现实,就是无论他承认与否,这个场景足以证明他就是谋杀朝廷官吏的凶徒红袖招!
他想不明白对方是如何布下的如此精妙之局,但结果是令他如今百口莫辩——不论他愿不愿意,他都成了那个片刻之前还在他的追捕之下惶惶如丧家之犬的红袖招!
一念及此他再不多想,现在他必须要逃!绝不能在这种情况下被当场缉拿!就在他拔腿奔逃的片刻之后,一片火光围住了蹇衷的尸体,照的本就即将褪色的夜幕犹如白昼。
“贼人在这!”
“蹇大人!蹇大人!”
“快!追上去!”
“你们,快送蹇大人就医!”
一众差役随着司徒靖逃遁的方向紧追不舍,连续剧烈的奔跑让他的伤口撕裂更甚,滴滴答答的血珠顺着指尖落向地面,成了追兵们最好的指向标。
卯时刚过,目力所及的苍穹已经一片鱼肚白——疲惫和失血让司徒靖头晕目眩难以持久,他的速度越来越慢可追兵却如同把他当做了登天的青云梯一般越追越紧。
如此下去即便不被抓住,也必将要死于血尽力竭。
前无去路,因为一条又宽又深的排污沟横亘在了司徒靖的面前,这不仅仅是匠做场的排污口,更连着整个平京的地下水渠,从这里汹涌而出的污水会顺着常安渠一路直入岚江——每年三四月份通渠的时候,渠底那恶臭的气味能弥漫整个南城。
司徒靖咬咬牙,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之中纵身一跃,跳进了排污口。
这里虽然秽臭难闻,但是也总好过不明不白地被抓起来当成杀人犯——况且这条通向城外的水道是他眼下唯一的生路。
......
天光大亮,平京一切如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倒夜香的铜铃和早点的吆喝几乎同时响遍大街小巷。
伙计开始下板开门净水泼街,妻子开始张罗一家人的早饭,丈夫带着惺忪的睡眼不得不放弃自己尚未做完的好梦,孩子们沉浸于虫鸣鸟啼的恬静安逸。
没有人知道死了一个羽林郎蹇衷,更没人关心司徒靖的含冤莫白,人们在乎的是昨晚的喧嚣之中会不会有一出可以就着饭菜下咽的好戏。
客栈房中,二人对坐。
“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还不是那个司徒靖——那小子的心机我望尘莫及,武功也着实不简单......”红袖招有气无力的声音昭示着他的伤势之重。
“他人呢?”
“.......跑了。”
“无所谓,只要他暂时回不了内廷,此事就算是成了。”
“......幸亏主上料事如神,他果然深藏不露——如果不是这件金丝软甲,恐怕我命休矣......”
“主上的心思,当世无人可以望其项背,何况他区区司徒靖?想在主上面前藏拙,哼,不自量力!”
“嗯——我没事了,回去吧。”
“嗯。”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出离客栈,不多时就隐没于人潮之中。
......
“你的意思是司徒靖杀了蹇衷?!荒唐!”淳于瑾端坐帘后,一脸的惊诧莫名之中还带着不易察觉的羞惭——前面一如既往心不在焉的少年天子依旧百无聊赖。
“这个......臣不敢妄断——但是臣所言句句属实,蹇大人遇害之时,身旁除了司徒靖再无他人......”张慷肃立阶下,他也是诱捕红袖招计划目前唯一的知情者,他的头低的不能再低,简直要勾到胸前一样——只因为太后曾经明确表示过,他的长相有碍观瞻。
“回禀太后,这罗恒的尸体被发现于染缸之中,衣着打扮还于逃跑的司徒靖别无二致——这显然是打算李代桃僵鱼目混珠啊~”
“那他就更没理由杀害蹇衷了!杀了唯一的目击者,谁来证明犯案的是罗恒而不是他?”
“而且和他缠斗的人又是谁?你之前说过,蹇衷去求援时曾说司徒靖正与贼人缠斗......”淳于瑾的一张如花粉面此刻变颜变色,她还是想要找到一个相信司徒靖的理由,因为她毕竟是个女人。
“这......依老臣愚意猜度,有没有可能是这样——司徒靖纠结同伙演了一出戏意欲李代桃僵,然而却没想到蹇大人不等援兵集合就只身前来襄助,却正好正遇上他在布置现场,于是乎慌乱之际杀人灭口......但具体如何,还请太后、陛下明断......”
“吕大人所言有理——为今之计,应速速张榜缉拿司徒靖,此人恐怕与之前盗用御玺之事,符宝郎被杀之事都有莫大干系!”
“臣附议!如今看来恐怕这司徒靖才是元凶首恶!”
“臣等附议!”
言辞恳切之中不乏他往日交好之人,而如今不仅无一个出言为司徒靖申辩,甚至落井下石尤恐落于人后。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尤以这金殿御阶之间为甚。
“这......”满朝文武的山呼海啸无法惊醒淳于瑾的茫然无措——若司徒靖真是吴国细作,那他这一路平步青云做到四品要职,并且还和当朝皇太后暧昧不清,便可谓是天大的讽刺。
“咳咳~太后,陛下,请速速下旨缉拿——此贼身居机要且久历禁宫,一旦逃归敌国,后果不堪设想!”淳于彦见妹妹迟迟没有反应,不得不冒犯上之嫌出言提醒。
“......好吧就依诸位爱卿......哀家乏了......散朝吧......”
“恭送圣母皇太后!”
“恭送吾皇!”
“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堂之中,殿陛之上,若是众口一词,数十张嘴里喊出同一个声音,那这个声音就是天意。
即便尊贵如淳于瑾,在这个声音面前也依旧软弱无力——想到与司徒靖的往日种种,一层红霞掩上如花娇颜,秋水剪瞳之中隐现波光粼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