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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大人,在下不请自来,还望海涵!”驿卒话音未落,一个听起来颇为傲慢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
“吕大人既然来了,就快请进吧......”慕流云一边站起身笑容可掬地客套着,一边对着沈稷微微点头示意,意思很明显——对方来者不善,快去叫人。
“......那,属下告退了。”
“不必不必,我们二人前来拜访,若是只留慕兄一人在房里,出了什么事我们可担待不起~”柳慎之紧随吕奕身后,神情似乎有些恍惚。
“那你就留下吧......二位,请坐。”其实不等慕流云发话,柳慎之已经瘫在了一旁的卧榻上,懒撒放旷之态完全没有一点朝廷命官的样子——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就用那副慵懒的姿态刚刚好封住了沈稷出门的路径。
“......在~下~哈哈哈欠!柳慎之,你我同属扬州却缘悭一面——慕大人,初次见面,请恕在下无礼,实在是......”
“行了行了,你安心躺着吧——管事的,麻烦给我们这位爷来点儿......那个......”吕奕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柳慎之从进门起就不住地哈欠连天,此刻更是好像滩烂泥一样委顿在躺椅上似是气息奄奄,其形状简直比街头的饿殍还不如,更遑论封疆大吏。
“哦~哦哦!小的这就去办!”京中雅士多好丹鼎金石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而朝廷官吏之中更不乏沉迷此道者,所以馆驿中也大多存着此物以备不时之需。
“柳兄,此物对人有害无益,还是尽早......”慕流云看着他愈发青白的嘴唇和强忍着颤抖的双手,知道他此刻定然痛苦难当,所以忍不住出言提醒。
“百载如朝露,春秋怠梦乡,生平多坎坷,一枕忘苍茫——在下本以为慕兄是个风雅之士,岂料也如此无趣......”
“慕大人,不必理他,这厮一向如此放浪形骸,已是沉疴难治了——其实在下此来,是有一事不明,特来请教。”吕奕的脸上似乎有些尴尬,但柳慎之却毫不在意——他索性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百无聊赖地欣赏起了房檐上的蜘蛛结网。
“吕大人有话请讲。”
“在下实在不明白的事——阁下何以如此执着于淳于一门,为此宁可拼着与我吕家结下血海深仇?”
“这话从何说起?”
“杀我弟者,淳于虽为主谋,阁下却是帮凶!”吕奕一直正襟危坐,但此话一出口,慕流云恍惚间觉得自己面前是一座山。
而那边一直怠惰如同病入膏肓一般的柳慎之,突然间也像漫上了一层捉摸不透的迷雾一般,犹如暗潮汹涌的无边深潭一样横亘在沈稷和出口之间。
“最好别乱动......我现在很难受,所以心情也很糟糕!”柳慎之的语气一扫之前的悠然,凌厉的杀机如同他遍布血丝的瞳孔一般狰狞。
“......吕大人是来兴师问罪的?”
“是,也可以不是——回答!”
“沈稷!冷静点!看不出来他在诱你动手么——如果我说当时令弟是自愿充当前锋的,你信么?”慕流云一声断喝惊醒了沈稷,他的手已经差一寸就摸到了背后的三石弓——柳慎之逼人的杀气和遍布全身的破绽已经让他六神无主,而慕流云断定这区区一寸的距离一定会让沈稷血溅当场。
“你是说他一心求死?哼~”
“当然不是,不过令弟立功心切,一心想要证明他并非是只凭借父兄余荫的纨绔子罢了——我劝过他,也给了他选择,可是他执意自投罗网......”慕流云微笑着说出这番话之后,神情忽然便的无比严肃,“他用自己的命证明了他的勇气,我敬佩他!”
“就是说,你承认参与谋害他!”吕奕的眼神已经像是看着一个死人一样冷漠。
“不,你误会了,真正谋害了他的,是令尊大人——若不是令尊与虎谋皮,苦心孤诣地要成就令弟的功名,又怎么会被段归利用弄巧成拙?你自己想想,若不是有人泄露战机,段归又怎么会对他的布置了如指掌?”一席话说的吕奕哑口无言,他何尝不知道吕放的布置?
“更何况,当时令尊要牺牲的本就是我,临机应变自保求存,在下何罪只有?”
“你要怪,只能怪令尊,怪淳于彦......”
“可你是淳于彦的人!”吕奕沉吟许久之后再次厉声打断了慕流云。
“呵呵,何必呢......”
“什么意思?”
“下官只有一句奉告——在下亦知天命攸归,柳兄于山阴所做的之白马篇,言犹在耳!”
“哈哈哈哈~好,好,好,慕流云果然是慕流云,通透!告辞!”
“哎!就这么走啊,我的泉台氤氲还......”
“再忍一下吧......呆的久了,我怕这位小兄弟忍不住真要动手了——他对你可是恨之入骨啊~”吕奕站起身,用眼角瞥了一下沈稷继续道,“小兄弟,你想杀他,再苦练十年吧。”
“多谢,他叫沈稷——这个名字以后可能会是你的催命符,柳大人务必记好了~”
“哦?那我等着!不过你要小心,千万别让他死太早——果子熟透了,我会亲自尝尝的~”柳慎之勉强起身,一双眸子已经变得漆黑一片,颤抖的颌骨敲出这句话的同时,他伸出惨白的手指对着沈稷摆了摆,“这次他俩救了你,下一次,动手之前别再让我感受到你的杀气......”
吕奕和柳慎之出门扬长而去,呆滞的沈稷惊觉有一只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大汗淋漓,接着一阵晕眩感袭来,令他瘫软在地。
“如何?这么近的距离?”
“......有什么办法可以不用十年,我等不了。”
“知道为何我和清平一同学艺,他的进境却远胜于我么?”
“因为你杂念太多,不能一心贯彻于箭道。”
“既然你知道,就该明白——仇恨在你复仇的过程中是最无用的东西。”
“......多谢提点。”
沈稷自始至终都没有在意他们之间的对话,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柳慎之身上,可是他沮丧地发现,即便是虚弱如病痨的柳慎之,依然散发着让他不敢逼视的威压——这种感觉他在另一个人身上也感到过,长孙惧,一线牵的七更夫之一。
接下来的一整天他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回味着那种如同实质的杀气和慕流云对他说的话,他知道慕流云说的很对,仇恨将是他武学进境最大的阻碍,但是若忘记了仇恨,武学对于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沈稷,走了。”慕流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一日一夜。
淳于彦的下人已经等在了驿馆外,为首的正是国舅府的大管家,他此刻显得颇不耐烦——他从来只是传召,何曾如此恭请过任何人?
“哼~走吧!”他看到慕流云出来,既没有上前迎接,更没有替这位慕大人掀开轿帘,只是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便自顾自驱马向前。
一路穿街越巷,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轿子停在了一个甚为喧闹的地方。
沈稷穿的像个随行的仆役,可脸上的鹰隼面具和浑身的肃杀气质却实在与那身衣服格格不入,引得四周行人不住地侧目——不过好在他只需要在外面候着,否则一定会被当成乔装的刺客。
“大人,请吧。”淳于彦的管家象征性地伸手招呼了一下他,却依然背负双手大摇大摆地走在他前面,留给慕流云一个无比挺拔的背影。
汇元楼,平京首屈一指的酒楼,据说连宫里的皇帝都要时不常得从他们这定了食盒送进去,普普通通的一桌酒席放在这里也三五十两银子。
“下官慕流云,见过大司马。”
“哦,来了,坐吧。”淳于彦指了指自己下垂手的位置笑道。
“这位就是慕征南?果然一表人才——鄙人杨若飞,区区不才有一间小号,名唤跃信。”尖嘴猴腮两撇鼠须的杨若飞忙起身见礼,本来就已经颇为奸诈的面相笑起来更是狡狯。
“原来是名震神州的跃信商号杨老板,久仰久仰~”杨若飞不是官,但是钦赐五品冠带的商贾,普天之下确实只有他一个罢了。
一个商人可以做到同朝廷官员仪制,这其中除了财雄势大,更需要在朝中手眼通天——他背后是谁大家心知肚明,只是都不说破而已。
“都坐吧,今天只是私宴,朝廷上那套就免了吧~”淳于彦高坐于主位,二人恭敬地立于两旁揖手称是。
“杨老板,今天又准备了什么让我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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