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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听声音......好像是晋王......”
“是又如何?本宫说过势在必得,便势在必得!”段怀璋几乎是一字一顿地恨声道。
声线锐利如同一把钢刀过骨,可他那张脸却与这略显刻毒的声音大相径庭——那张脸上丰颊圆润兼之浓眉阔口大耳垂肩,两只眼睛似乎总是笑盈盈得满布仁爱,而近八尺的身姿令他略胖的体型却并不显臃肿,唇上一抹八字须更添贵气逼人。
满面的仁厚一身的雍容,举手投足尽是仁和谦恭,只可惜那双眼睛却难免锋芒隐现。
蟒袍上虽绣的也是四爪的蛟龙,但却是帝王御用的明黄,除此之外再无多余的配饰,但仅凭这颜色,便足以令世人卑躬屈膝。
再昂贵的珠玉,又怎么比得上储君的威仪?
“是~”身边的宦官再不说话,随手拿过一张素笺写上价格便递给了黑衣侍者。
“青龙渊出价,三十万!”司仪高声朗读着手里的素笺,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妈了个巴子的,老子今天还就不惯你这毛病!”那个江北的口音再次响起,很快,展台上的司仪开口报了一个足以买下一座宏大庄园的天价——五十万两。
段怀璋皱了皱眉,他虽然确定对方是不是猜出了他的身份而故意挑衅,但他可以肯定对面白虎涧里的段宣忱一定是在为此窃喜,而他身边陪伴的必然便是段归。
段归曾是他心中最大的隐忧,一则因为他兵权在握,二来先帝与孝恭太后虽只有口盟,但无奈见证者众,是以他父皇的正统地位时刻都在受到威胁,而段耀的正统地位存疑,他的储君之位也随之风雨飘摇,于是他为了自己能够顺利继承大位用了整整五年时间才一点点拔掉了段归的羽翼。
在他眼里,父皇过于仁弱,而对这个同宗兄弟也实在太过骄纵放任。
而他绝不会这么放纵段宣忱,段怀璋深知父皇对这个目生重瞳的幼弟宠爱有加,他也深信,若不是那小子天性浮浪且在朝堂之上毫无根基,这东宫储君之位花落谁家也是未知之数。
而今这叔侄两人关系日益密切,段归更是公然入住晋王府,这令他感到了巨大的威胁。
偏偏就在几日前,祁玦和祁环联手行刺,二人事败脱逃,可奇怪的是没几天祁环又遍体鳞伤地孤身回到了段怀璋的面前,说他愿意供出幕后主使,但有两个条件,其一是自此托庇太子门下,其二便是要救回他的哥哥祁玦。
百病缠身和一息残存的名声他自然知道,他也自命是个求贤若渴的明主,所以当即欣然答允。
他花了五万两打听到琅嬛阁会在今天出手祁玦的百转情丝,又花了十万两将其买下,如今他一句势在必得,即是告诉在场诸人,更是为了让祁环听到。
他看了看身边那个满脸虬髯的汉子——世人皆知祁环凶残乖戾嗜杀成性,却不想原来也有一丝人性的情愫,此刻这个满手血腥的魔王正看着展台上状若痴呆的祁玦潸然泪下。
段怀璋笑而不语,有感情的人就必定有弱点,这是亘古不变之铁律。
只要能顺利买到眼前的奇货,那么祁氏兄弟背后的主使者就可以是任何人,比如段宣忱。
“放心,今日无论如何,必定让你兄弟团聚,本宫也会设法解除令兄的五鬼落魂——不过你要记得你的话,切勿食言,否则,本宫会让你们比现在凄凉百倍。”段怀璋心不在焉地揉捻着手中的玉扣,他的语气既不强硬更不张扬,犹如平平淡淡的家常理短,却是实实在在的杀机四伏。
“小人明白,殿下只要救出家兄,小人当即便将幕后主使之人和盘托出——至于家兄的伤势......无论结果如何,此生我兄弟二人都将唯殿下马首是瞻!”祁环稽首之后伏地不起,这个情境让段怀璋很满意。
“白虎涧,六十万!”白虎涧第二次出价,这个价格已经超过了今天的任何一件货品。
“青龙渊,七十万!”紧接着便是青龙渊的报价尾随而至。
在场其他人已经大多作壁上观,所有人都知道现在上演的一场龙虎斗已经进入高潮,双方都只剩最后一次机会,一者志在必得,而另一者显然是在趁火打劫——不管对方是谁,都必定富甲天下权倾朝野!
连那个愚蠢的江北豪强都已经猜到了青龙渊主人的身份绝不简单,那么白虎涧的那位屡屡挑衅自然也绝非凡俗,听其声音尚带着孩童的稚嫩,最多不过十七八而已,而这个年纪便如此张扬狂妄且豪奢的,放眼神州也绝不会太多。
所有人都在等一出好戏。
“玄武池,八十万!”
“朱雀台,九十万!”
满场哗然,一直不曾出手的另外两家权贵忽然间就将价格抬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即便是祁环此刻都不仅愕然,他呆滞的神情显然是在说,他和哥哥加起来也值不了这么多钱。
最后一口价,如果不能中标便再无机会,祁环似乎很紧张,颌下的钢髯有些颤抖,紧握的双拳竟然渗出丝丝血迹。
“白虎涧,一百万!”
“玄武池,一百三十万!”
“朱雀台,一百五十万!”
“玄武池,一百八十万!”
“朱雀台,两百一十万!”
段怀璋满面怒火,之前的慈眉善目和悠然自得已经荡然无存,他不知道玄武和朱雀是什么人,但显然他们也是有意哄抬价格。
“青龙渊,两百......二十万!”最后一口价花落青龙,满场都在窃窃私语,其中还不时传出几声略带嘲讽的轻笑——明眼人都看得出,那位是被人算计了。
“恭喜青龙渊!竞得‘百病缠身’祁玦!”
“玄武和朱雀的二位,我家主人感谢二位仗义出手,不知可否现身一叙?”
气氛渐渐变得肃杀,这已经不是唱卖而是斗气了。
“根据琅嬛阁的规矩,二位有权拒不现身!”司仪看了一眼青龙渊,忽然扔掉了传声筒仅凭一张嘴振声道——明明离了传声工具,却依旧震得全场都在嗡嗡作响,甚至比刚才更加嘹亮高亢。
若是没有二三十年的内炁苦修,断然达不到这样的水准。
“不必了,小弟都已经出了声,我怎么好继续藏着?”
“嘻嘻~二哥,小妹管你要几个脂粉钱,你不会生人家气的哦~”
琅嬛阁的规矩之一,奇货唱卖所得,除给付卖家事先约定之数外,超出部分由本次唱卖参与者平分,这也是琅嬛阁门庭若市的原因之一。
毕竟这里不光能花钱,运气好了也能以一博十。
段怀璋的脸色越发得难看了,只凭声音他就能听得出这两人是谁——玄武池的是皇九子段之泓,而朱雀阁那位,必是是段耀膝下唯一的女儿,景阳公主段歆柔无疑。
九皇子胸无大志却每每与自己针锋相对,其中缘由不足为外人道;而那位景阳公主,则是一家人的心头肉,虽为人纯孝却难免任性刁蛮。
无论是出于宣扬孝悌还是讨好父皇又或者向朝野昭示其胸怀,总之,这几人都动不得,至少现在动不得。
段怀璋只能强压着满腔的怨怒,告诫自己来日方长。
“六妹,九弟说笑了,别说是在这琅嬛阁,便是你们直接问我要,难道我还能拒绝不成,区区几两银子算不得什么,若是不够,再跟二哥说就是!”段怀璋到底不愧为储君,言语间除了关爱和仁厚听不出一丝一毫的责怪和怨怒,满场的宾客此时看着青龙渊的眼神已与之前大不一样——鄙薄已经荡然无存,更多的是敬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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