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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百万两看起来铁定是要不回来了。
“恭喜琅琊王殿下~噗~”褚竞雄本想调侃一下段宣忱,却没想到他竟然背过身红了眼眶,嘴角也微微地有些抽搐,还偷偷在用衣袖擦拭着眼角。
“哎呦~小太岁也有哭鼻子的一日,难得难得,早知便该叫个宫廷画师来的~”段之泓抚掌大笑,起身过去搂住了他的肩膀,笑了半晌后继续道,“放心,这三百万,九哥替你出一半,至于另一半么......”
“哈哈哈~就冲这几滴眼泪,也值足了一百五十万,罢了,还你就是!”段归大笑道。
“多谢九哥~多谢小皇叔~”段宣忱的忧愁苦闷一扫而空,只不过两只眼睛却依旧红彤彤的,可满脸的奸猾之中全是窃喜,说话间他拿出了半个橘子,对着几人晃了晃道,“兵不厌诈,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几滴橘汁就换回三百万两,更值~”
段之泓意识到自己又被作弄,当即铁青着脸从怀里拿出几张银票,随手一扔便扬长而去,段宣忱豪不介意的紧随其后,一张张地捡起来揣在怀里,接着紧跑几步到他身侧剥了一瓣橘子递过去,段之泓看都不看就拿过来直接丢进了嘴里,片刻之间两人又勾肩搭背地搂做了一团。
“这位横山王真是个妙人——他人看来或许喜怒无常,不过在下眼中倒真算得上是不滞好恶爱憎由心,洒脱!佩服!”
“怎么,这么快就见异思迁了?”
“......你们吴国皇室之中,还真是千姿百态多有奇葩啊~”
“那是自......等会儿,你这话是在夸我么?”
“想不到名满天下的琅琊王,竟然是如此妙语连珠的落拓不羁之人,真是令妾身大开眼界呢~”一缕轻音缥缈如何,段归的身子便先径自酥了一半,另一边的司徒靖也不由得转头往门口看去,却被褚竞雄伸手硬把脑袋扭了过来。
“怎么着?光听不够还想看?别看你装的人五人六,老娘清楚的很!你那点花花肠子不比他少,给老娘消停点!”这句话是褚竞雄揪着司徒靖的耳朵直接灌进他心里的,虽然没人听见,但只看动作和神情也足以猜出个七八分。
话音未落,两名黑衣侍者已经并排而入,其后隐约可见一白衣女子,素纱罩身浅露遮脸,连水葱似的十指都带着一双银丝织成的手套,如云遮仙境,让人更起一窥究竟之心。
女子削肩素腰身形袅娜,步履之间摇曳生姿,翩然如鸿飞优柔若鱼游,饶是身为女子的褚竞雄也不由看得有些痴了。
段归便急急上前双手相搀,可惜即便凑到眼前也看不清这女子的容貌。
“殿下何必急于片刻?且容寸缕光阴,回府之后,妾身自当红妆相见~”女子掩口一笑,虽然不得一睹芳容,但仅此一笑便令段归顿时如朝霞炫目,褚竞雄在一旁模仿着女子的一颦一笑,毫不在意司徒靖盯着那双银丝罩裹的手若有所思。
“是是是,恕在下唐突......只是,可否请教姑娘芳名?”
“殿下客气了~妾此身既已托于尊驾,怎敢再言请教二字?妾身姓陆,贱名上宁下缃,殿下今后唤我宁缃即可~”
“宁缃......陆宁缃......好名字,好名字!回府!回府!”段归大笑着迈步欲出,却又退了回来,走到司徒靖身边以手掩口悄悄说道,“有银子么?先借我点......总不见得让姑娘跟咱们一样走回去吧?”
司徒靖摸遍了全身,钱也只够雇一辆勉强足够四个人挤进去的驴车。
一路上段归都寄望于频繁的颠簸可以让他窥见哪怕一丝丝的芳华,但可惜事与愿违,他沮丧地发现那顶黑纱浅露之下竟然还有一层面纱掩着檀口——别说得见芳容,便是半寸肌肤都难目睹。
下车的时候段归已然是一脸心如死灰的惆怅,等在门口的段宣忱很是好奇,为何只是片刻不见,小皇叔就如同丢了三魂七魄一般。
而赶车的则好奇堂堂王爷怎么会穷酸到如此地步......
“姑娘,我这小皇叔的王府目前还在建,只能委屈你和他一起暂居后园后园荔景苑了~”说罢他对着段归眨了一下眼,而那边马上心领神会地暗暗挑起了大拇指。
“一会儿楼台摆宴,庆贺小皇叔抱得美人归!”
“宣忱,讲究!”
“那是自然,今儿是瓢把子把合尖斗儿的裉节儿,招子不亮蚕子不明,以后怎么在街面上儿刨食儿啊?”
“哈哈哈~”褚竞雄闻言大小,她出身江湖草莽自然明白段宣忱这一套切口——今天是老大勾搭姑娘的关键时刻,眼不亮心不明以后江湖上混不下去。
司徒靖顿时一脸哭笑不得的窘态,这哪里像是王府,分明就是贼寇的黑窝。
晋王府的规模显然称不上豪奢,甚至比起平京城里的吕府都稍显不如,十进十出的一所庄园后临云崖,五丈楼台依山势悬空而立,上接天幕下垂江浦——此刻五人正围坐其上,欣赏着江天一线的美景,品尝着无可挑剔的佳肴。
“小皇叔,你那位姑娘怎么许久都不见出来,莫不是真的相貌骇人,不敢露面把?”段宣忱笑呵呵地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段归说道。
段归此刻脸色也颇为紧张,频频回顾着荔景苑的方向,生怕看漏一眼便错过了佳人的倩影。
“来了~”段之泓举杯对着涛涛江水若有所思,明明只有他心不在此,却偏偏他话音刚落便是莲步履声迟,然后一阵幽馨如兰似麝,人未至,香已近。
“妾身来迟,劳诸位久侯,望乞恕罪~”婉转悠扬之声盈耳,之后一袭黑绸流彩暗花云锦裙飘然而至,步履轻盈若拂雪,体态妖娆似柳风。
美目顾盼而生辉,巧笑嫣然并淑仪,颈项延秀,芳泽朗鲜,偏偏一身如秋麦似蜜浆的褐色肌肤,更显齿如编贝赛雪欺霜。
十八九的年纪,正是令人见而忘忧的韶华。
“你......是黎越人?”段归惊讶地问道——在场诸人之中,只有司徒靖没有惊讶之色,因为在琅嬛阁之时他便已经认出了那双银丝手套,那不是漆成银色的织物,而是实实在在的银丝,是黎越族特有的花丝技法所制。
“实不相瞒,妾身便是黎越六部的宁缃郡主......”
“嚯~想不到,想不到,小皇叔你三百万便把黎越六部的郡主买了回来,这笔钱花得值!”段之泓闻言转过身抚掌而笑。
“陆宁缃,六部宁缃,有趣,有趣!”
“可惜,如今却也只能沦落到自卖自身的境地......”
“好了,无谓故弄玄虚了——郡主自卖自身绝非为了匹配良缘,之前在琅嬛阁,郡主得知出价三百万两的人乃琅琊王时,便已语带欣然......莫非是六部出了什么变故?”司徒靖冷冷地盯着宁缃公主,见对方默然不语似有隐衷,便又转而对段归微微点了点头。
段归虽然被宁缃郡主的婉转柔音勾了三魂,但好在气魄尚存,加上司徒靖的一语惊魂便也恢复了八九分的神志。
“郡主该知这二十年来黎越抗拒王化,与我大吴早已是敌非友,郡主孤身入建康,莫非视我吴国吴人么?!”段归沉声,之前的垂涎三尺立刻一扫而空,换了凛然正色。
“殿下莫怪,妾身此来实出无奈,我父王从无背反天朝之意,多年来都是大司祭米邱专擅弄权冒犯天威......如今他篡逆自立,我父王和母妃......已然殉国了——此行一为报知朝廷米邱篡逆之举,二来,是为筹措粮饷以期复国......不想因缘际会得遇琅琊王,求殿下垂怜~”宁缃言语之间依旧以臣子自居,哀戚之声如妻女祈盼夫郎。
“借兵平乱?”
“殿下英明,妾身不敢欺瞒,正有此意~”
“郡主,那段某真是爱莫能助了......”段归苦着脸摊手道,“我已被罢了兵权,便是有心,也着实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