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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靖似乎伤势颇重,开始只需一个人缠着,可走了不到五里便非得两个人扶着才行了,再走了三里多之后竟然寸步难行,无奈之下,只好将长枪套上衣物临时做了个担架,找了几个人轮流抬着他继续赶路——荀复看着俯身于其上的司徒靖,嘴角不免挂上了一丝嘲讽,他肯定此刻若是给这重伤垂死之人一匹马,那他的伤立刻就会不药而愈,当然人也会绝尘而去不知所踪。
他宁可走得慢一些也绝不会给对方逃脱的机会,因为司徒靖的虚弱显然是做给他看的,否则一个身手可以和段归媲美的人怎么可能被区区一颗雷火弹就弄到这步田地。
赶了一夜的路,他的衣服都已被露水沁湿,好在天边的一抹亮色终于照出了久违的营寨,此时他心心念念的就是回去换一身干爽的衣物再好好睡他一觉——这些日子以来荀复夜夜不敢安然入睡,生怕一合眼便有信号传来,稍有迟疑便会让这入网的大鱼逃出生天。
营中一切安好,他一直担心的声东击西并未发生,其实就在刚才他依旧忐忑不安——如果司徒靖是以自己为饵调虎离山,并令偏将率主力突袭他大营的话,那他此刻似乎也只剩束手就擒而已。
好在事实证明他是黄雀,而不是那只愚蠢的螳螂。
帅帐里面早已备好了干净的衣物,这是他的习惯,每晚值守之后都要将旧衣服换掉。
“准备热水,本官要沐浴更衣!”荀复吩咐一声之后就躺倒在了塌上,随后畅快淋漓地大笑起来——主公连战皆北,自己叔侄二人奉命前来迎敌却先败段归再擒司徒靖,可见他荀氏一门才是越州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从前被中行惗排挤的种种不快此刻都一扫而净,他忽然想起自己该写封战报告知荀临,让他速速提兵前来,趁归阳无人主事一举夺了城池——只要破了归阳的龙骧军和黎越蛮兵,翼州就再无可抵御越州军的力量,届时大军便可长驱直入一雪前耻。
事不宜迟,他立刻起身走到书案前坐下提笔研墨,可刚刚落笔,小校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却站在他面前一脸的犹疑欲言又止。
“大人......”
“有话就说。”荀复此刻满面春风运笔不停,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心情很不错。
“那个......您最好去看看抓来的俘虏。”
“嗯?出什么事了!”荀复闻言一惊,手中的笔也随之掉落在案头溅起一片墨点。
“大人,您还是自己去看看吧......那个司徒靖,有些不对劲......”
荀复不再追问,站起身就往帐外急急而去——这小校随他多年,其人虽无大才却甚是干练,若不是遇到了真正的疑难,绝不至于吞吞吐吐的犹豫成这副样子。
直到他走进看押司徒靖的营帐,他才明白那小校为何语焉不详——眼前站着的人披头散发甚是狼狈,但却全然没有了昨夜的虚弱之态,而且此刻他挺直了身形,看上去分明是个昂藏八尺的彪形大汉,实在不像传说中那个玉树临风的司徒靖。
“你是什么人!司徒靖呢?”
“我?龙翔将军裘盛,至于司徒大人,我怎么会知道?”
“废话!他刚才还在这里,我亲自命人押进来的,怎么会变成你!”
“大人,你昨晚和我说了那么久,我的声音你听不出来么?从头到尾你押回来的就是我,我也从没说过我是司徒大人。”
荀复愕然呆立,面前那张凶神恶煞一般的粗犷大脸上满是嘲讽的笑意,令他不由得感到两颊像是被人狠狠抽了几个耳光一样火辣辣的——昨晚这人一直垂着头,而自己看他被众人护在中央便想当然地认定了他就是司徒靖,加上那一口略带江北口音的吴语,更是令人真伪难辨,而之后的路途中他都趴在担架上直到被抬进这顶帐篷,自然也没人能看清他的长相。
“你们早有准备?”
“不算太早,就在你的人引爆雷火弹的同时——司徒大人本来是要我们都在村子附近躲着,等你们往归阳方向追赶的时候再沿小路绕道回去的,但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对了,村子里的那些女人呢?”裘盛说道一半,忽然转移话题说起了那些风尘女子。
荀复一愣,随即先到了昨夜进村之后看到的景象,那些风尘女子正打算四散奔逃就被他的人堵了回来,一个个破口咒骂着司徒靖不得好死云云,其中有几个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据说是被之前乔装成黎越人的斥候摧残成这样的。
荀复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显然裘盛话里有话而且字里行间尽是讥讽调侃之意——身受重伤的司徒靖怕是就藏在那几个人事不省的女人之中,即是衣衫不整他们这些大男人便不好意思仔细去看,而他再狠心,也总不至于去为难一群操皮肉生意的青楼女子。
想不到一念之仁,竟让他满盘皆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