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咐厨子筹备四菜一汤,素菜多是时令鲜蔬,而所谓的荤菜又是不过是鸡蛋甚至城外随处可见的河虾而已,满朝文武之中若论简朴他属实称不上第一——为了买下这栋比邻华林苑的三进宅邸他几乎变卖祖传的所有家当,只为靠近皇家藏书阁可以方便他日日流连其中,但若是论衣食寒酸,他百里涉敢称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
花空了不打紧,再挣就是,可偏偏他是个不会聚敛的蠢人,之前被排挤在权力核心之外时倒也罢了,可如今炙手可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满城文武生杀予夺尽在一句话的时候,他却仍是闭门谢客,在门口挂上了“若无公事,即刻请回”的牌子。
屋里渐渐黑了下去,他起身掏出火镰点燃了屋里的灯烛,橘黄色的灯光立刻让他感到了一丝暖意,突然间屋外的风一吹烛火随之摇曳,好在有纱罩在外才没有就此熄灭——清风蝉鸣本是风雅至极,可此刻他心乱如麻哪有如此闲情逸趣,于是反手便将满园的风雅关在了窗外。
正要坐回去吃饭,百里涉猛然觉得有些不对,此刻华灯初上,府里的下人虽然不多可是也绝不该如此安静才是,一念及此他更是矗立原地侧耳倾听起来。
果然,外面毫无动静,除了秋蝉的聒噪以外竟然连往日挑水洗漱的动静都没有,更不用提本来早就该来收碗掌灯的下人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他的心头,百里涉转身便去拔剑,可就在此时他忽然便觉得天旋地转头重脚轻,紧接着便一头栽倒在地难动分毫——片刻之后,他清楚地感到有人进了门,有人走到了他身边,有人将他抬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送上了一辆马车。
他看的见,听得清,却不能动不能说,简直好像一个旁观者似的任由自己被人挟持到了一个富丽堂皇的所在,片刻之后一个女人的窈窕身影推门而入,这个身影他很熟悉,段歆柔。
“百里大人,得罪了。”段歆柔欠身先施一礼,随即走到踏前坐到了他的身边。
百里涉若是还猜不出段歆柔的身份,那他便是天字第一号的傻瓜,只是他不明白百花羞为何要将他绑来此处——若是不想他继续查访城中命案,只需将一应线索切断即可,如此大费周章反而自露马脚,除非,她们已经打算杀人灭口。
“大人不必惊慌,本宫并无加害之意,但大人一日坐镇京中,我等便一日不得行事,所以只好委屈大人几日了。”看着百里涉疑惑的眼神,段歆柔微微一笑随后娓娓道来。
而百里涉的神色并未因为她这三言两语而有任何的改变,因为他从段歆柔的字里行间嗅出了阴谋的味道,行事,行何事?为谁行事?
这一连串的疑问,让百里涉狐疑之色更甚。
“本宫是我大吴的公主,更身为天子的翼助,大人以为,本宫会行祸国之举么?父皇将百花羞交给我一介女流,即是出于无奈更是因为他老人家坚信,诸子之中只有本宫不会因私废公,是以请大人务必相信,今日之举实在是为社稷、为天下、为黎民,不得不如此......”
“大人已然到此,本宫也就不怕说破了,否则大人想必也不会心安吧——五日前,魏王殿下的八千精兵已从武陵顺流而下,今夜子时将会在令郎的带领下夺取建康,晋王......不,该说是陛下,会在他们的护卫之下入宫登基称帝,而二百里外的伪帝,则会进退维谷身陷重围。”
“逆......贼......”百里涉听完她的话,竟然从牙间生生挤出了这两个字,须知百花羞的妇人心药性奇特,无色无味无臭,却能令习武者经脉逆行功力尽失,强行运功甚至有可能因此而毙命——但对于普通人,它就是一味极强的麻药,可让人知觉健全却浑身麻痹无力,除了眨眼之外,任何事都做不了。
所以百里涉能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已经是殊为不易,足以令段歆柔惊愕。
“百里大人......果真忠心可昭日月,可惜大人你是否知道,城外的段怀璋,根本就是北周细作假冒的?”
百里涉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了这两个字,此刻惊闻更不可思议的事,只能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好像一条死鱼。
“本宫有确凿的证据,足以证明其人并非真正太子殿下——而且大人不妨细想,此人的行为是否与你认识的太子大相径庭?太子仁弱,信用狐纯和中行赜,可此人偏偏巧设迷局将二人一网打尽......还有,前番太子在那两个佞臣的唆摆之下为了寻出百花羞的花主不惜血洗建康,可他登基之后却似全然忘了有这么一回事一般,这是否太不合理了?”
百里涉仍旧没从震撼之中清醒,只是目光中的愤怒已经不在,转而尽是疑惑和失落——最大的破绽,便是这个段怀璋对他的信重,要知道过去的太子最不喜欢的,便是他这个愚直之人。
“大人请在此静待数日,待外面的事情一了,本宫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段歆柔起身再施一礼,然后转身翩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