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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在戌亥八街这样的地方开上一家钱庄,那难度显然就更大了。
裴克不是京城人,毕竟京城里就算再有钱的富商也不敢自称自己是“裴半城”,若是有这样有钱并且没脑子的富商的话,那么他的结局一定很惨很惨,至少他绝不会再出现在人们的眼前,而不是还有机会被送到戌亥八街来,做一位人人望而生畏的灰色富商。
但毋庸置疑的是,裴克当年一定做了什么相当惊天动地的事情,虽然那事情在常人眼里看来简直是难以想象,只是对于戌亥八街里的亡命徒们而言,就算是像荆轲那样刺秦的刺王杀手,送到这里来也只会被人竖起大拇指,喝一声是条汉子。
被这样的人送上一份血书到府上,对于任何人而言都不是一件可以忽略的事情。
就算这个人是老生,四行当的大当家老生。
“呵呵呵,老生兄,别来无恙啊?”
就在老生坐在一间只有两张椅子一张桌子的密室之中静待之时,裴克的声音终于自死寂之中响了起来。
裴氏当铺的楼下有一条长长的地道,而这地道至少连接了裴氏当铺在戌亥八街里的十个地下室,只要裴掌柜的需要,他都可以通过这条起步于裴氏当铺的地道来到任何一个密室里,与任何一位他方便或者不方便碰面的人物相会——而得罪了天老帮的老生,显然就属于不太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见面的那一类人。
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对于戌亥八街之上的大人物而言,这种消息想要打听到并不算难,更何况不论是天老帮还是四行当,似乎都没有按下这个消息的想法。
裴掌柜生了一个巨大的鹰钩鼻,目光也有些阴沉,看上去不像是个和气生财的商铺掌柜,而像是个宫里的大太监。但他的身上却有着一种别样的气场,他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风轻云淡与胜券在握的气息,一举一动之间,那大魏首屈一指的大商人的气势展露无遗。
只是当他自那扇能够旋转的石门后出现时,纵使是老生也忍不住轻轻皱了皱眉。
因为虽然裴掌柜穿了一袭崭新的青衫,但老生依然能够嗅到他身上的气味。
那是血腥味,极其浓郁的血腥味。
“老生兄莫怪,此前四行当有位弟兄不开眼,为了劫财伤了小弟手下一位管事的。”
裴掌柜来到了老生的对面坐下了身子,风轻云淡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以老生兄之为人气度,想必这种事情必然是手下的人自作主张所做才是,否则老生兄今日也不会应裴某之约来到这里了——既然如此,裴某也就越殂代庖,替老生兄管教了一下下人,老生兄应该不会介意吧?”
老生轻轻眯了眯眼:“当然不介意,只是不知裴兄到底是如何管教的?”
“他打断了我手下掌柜的双腿。”
裴克抬起眼来瞥了他一眼:“所以我也砍了他的双腿,这很公平。”
老生的面皮微微一抽,忽然阴阳怪气地笑了笑:“既然裴兄都邀我来了这个地方,那自然很公平——毕竟是我手下人不敬在先,那么裴兄不论怎么做,只要不放在心上就好。”
“呵呵,老生兄果然胸襟豁达。”
裴克笑了笑,轻轻地抿了一口茶:“只是老生兄还是多多管教一下自己手下的伙计们为妙,这一次也就罢了,若是再有四行当的人对我商行之人不利,那可就休要怪做兄弟的无情了。”
老生深吸了一口气:“裴兄大可放心,老生回去自然会对下人严加管教。”
裴克忽然咧了咧嘴,似笑非笑道:“不过也不能尽数怪在老生兄的身上,毕竟铁小犬儿本就想看裴某人与老生兄撕破脸皮,虽然裴某一向不愿惹是生非,但也不太喜欢随随便便地就被人利用——这本就是他的计划而已,裴某当然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中了圈套。”
老生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长松了一口气:“原来裴兄已经看出来了。”
“老生兄能看出来,裴某自然不能还蒙在鼓里。”
裴克又一次古怪地笑了笑:“但老生兄,裴某有一句话却非说不可。”
老生拱手肃然道:“裴兄请说。”
“四行当与天老帮之间的纷争,我们商行自然是不会参与其中的。”
裴克缓缓收敛了自己脸上的表情,漠然道:“可是老生兄,你们两方这样相争,最后遭殃的却是我们商行与老包的走卒帮,这未免太不是个事儿了些——姓裴的今日就想问一问老生兄,这事儿什么时候到个头?是诸位解决掉铁小犬儿和蔺二,还是老老实实地俯首认输?”
老生的面皮微微一抽,忽然冷笑道:“裴兄消息既然如此灵通,想必也是知道,昨夜刀马旦死在了蔺二的手里。”
裴克轻轻地扬了扬眉,摇头道:“明白了,这已然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正是。”
老生冷哼一声,咬牙道:“刀马旦与我和大正净自年少时便一道从戏班子里逃了出来,这江湖多少风风雨雨他都挺了过来,最后却死在了蔺二这黄毛小儿的手里——说来也不怕您笑话,裴兄,老生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自刀马旦身死的那一刻起,我四行当便已然是与天老帮不死不休,那蔺二之项上人头,自然会被老生斩下来,给我兄弟祭天!”
裴克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老生兄心中恨意,裴某已然知晓得很清楚了——只是不知道老生兄准备什么时候动手?这样的日子我手下的弟兄还要等上几天?”
老生咬了咬牙:“快了,就差最后的一点点,我们就能够对天老帮的总会发起袭击,就算杀不掉蔺二与铁小犬儿,也必将把整个天老帮摧毁尽殆,让他们就此成为孤家寡人!”
裴克笑了笑,慢慢地站起了身:“那裴某只能祝老生兄手到擒来、马到成功了——只可惜,就裴某人看来,这先要成为孤家寡人的或许反而会是老生兄啊。”
老生的目光顿时一凝:“裴兄莫要说笑,大正净功夫如何,裴兄应该是再清楚不过了才是。”
“裴某还不是个喜欢说笑的人。”
裴克转过了身,摆手笑道:“但据裴某所知,眼下铁街吏和蔺天王,已经到了方圆赌坊里了。”